老爺子道,“莫如海既然把他摘出來,那麼,他身上就是乾淨的,那些案宗也做得毫無破綻,翻案意義不大。”
許真真皺眉,“沒想到,這莫如海對女兒溺愛到這種地步,拚了老命去護沈逸飛。”
溫老爺子道,“隻求利己,不擇手段,是他們莫家人的本性。莫如海之所以幫沈逸飛,一來他與莫初然已有了夫妻之實,這個女婿,不認也得認;
二來在學問上,沈逸飛確實有過人之處,值得扶持和拉攏。”
許真真聽了若有所思。
“但是,這莫家,會收留沈逸飛嗎?莫如海夫妻,可是因為他,才折進去的。”
溫老爺子道,“莫家那幫龜孫子,理智到近乎冷血。事已至此,他們隻能壯士斷腕,及時止損,從沈逸飛身上榨取利益,又怎會為難他?”
許真真微怔。
也是,大家族看重的是個人的能力和價值,人沒了隻要利益還在,就還行。
內心不禁暗歎,主角光芒真是強大,這都沒能弄死他,反而推著他走向更高的起點了。
“沈逸飛也不是什麼善茬。他這樣八麵玲瓏之人,進了國都,還不如魚得水?他對我們恨之入骨,他起來了,就該來弄我們了。”許真真憂心忡忡,“義父,有沒有法子在國都動他?”
溫老爺子伸手搓了搓臉,樣子難得嚴肅,“莫如海夫妻沒了,沈逸飛再出事,會引起莫家的瘋狂反撲,現階段不動為好。”
許真真一聽便有些著急,“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啊?趁他自己還沒有力量,打他個措手不及多好。
要不然等他高中,翅膀硬了,自身價值提高,莫家越發護著他,豈不是更難辦他麼?”
溫老爺子一聽在理,背對著雙手思考。
許真真便不好再多說,心裡七上八下的。
楊瑞看她的神色,眉頭微蹙。
這丫頭不對勁。
還沒與沈逸飛翻臉時,她對他比誰都好,就跟親兒子一般;沈逸飛離開楊家,她又時時刻刻都想弄死他,似乎對他很是畏懼。
她定是有很重要之事瞞著他。
一旁的溫老夫人道,“可不可以這樣,找人暗地裡帶他吃喝玩樂,將他往紈絝廢柴的路上引?”
許真真搖頭,“這人自製力、毅力非一般人能比,在紅袖招那樣複雜的環境下都能潔身自好,可見心性之堅強,要引誘他,很難。”
老爺子道,“丫頭,說實話,沈逸飛不過是一個有才華、卻無良無德的讀書人而已,去了莫家,也會受儘排擠。
離科舉那一步還很遙遠,他翻不起什麼風浪來。我並未把他放在眼裡,沒安排人去追截他。
可眼下聽你這麼一說,我不得不重新審度他。”
溫老爺子沉吟了片刻,道,“這樣,我來製定些計劃,深化他和莫家的矛盾,讓莫家將他趕出去。”
許真真想了想,“其實莫初然對他的感情,才是最關鍵。看得出她與沈月娥關係並不好,若能激化她倆的矛盾,隻怕效果會更理想。”
溫老爺子眼睛一亮,衝她翹起大拇指,“丫頭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了關鍵所在。”
許真真笑了,“義父啊,你太抬舉我了。前幾日他們來鬨事,沈月娥發瘋罵人,那莫初然直接就給了她一巴掌,我是根據這一點推算出來的。”
溫老夫人有些驚訝,“這丫頭如此彪悍,有其母之風啊。隻是,當眾打婆母,沈逸飛又是個孝子,能容得下她麼?”
許真真道,“沈逸飛是那種很能隱忍的人,他即便怨恨莫初然,在她還有利用價值之前,他不會流露出來的。”
在書裡,她看到沈逸飛將原主一家殘忍弄死、而書評區一片叫好之後,氣得奶疼,在書評區懟了一遍,又去翻看了下大結局,知道他妻妾成群、兒孫滿堂後,她就棄書了。
並不確定,沈逸飛是否與莫初然走到了最後。
因此,隻要在他還未考取功名之前,讓莫初然對他失望、繼而感情破裂,他被趕出莫家,就能有效地打壓到他。
溫老爺子一錘子定音,“那就這麼的吧,我來運作,丫頭你不用再操心此事了。”
許真真等的就是這一句。
她是對沈逸飛有些了解,可要論權謀策略,十個她也比不上這老爺子的一根手指頭。
頓時笑盈盈的,“謝謝義父,有勞了。”
老爺子不耐煩地擺擺手,“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客套話作甚?”頓了下,又道,“你要真想謝我,就給我整幾個菜,讓我和阿瑞、老劉、小九、老張幾個好好喝兩盅。”
許真真的廚藝,比其他人的都好,小老頭兒每每想起,就饞得不行。
和幾個對脾胃的人吃喝暢飲,更是他人生最大的樂趣,此時不提,更待何時。
許真真也沒有推辭,“好,我這便去做準備。”
她起身走了出去。
卻在門口拐彎處,看見一片靛青色衣角。
她微怔,追了上去。
楊如煙踩著虛浮的腳步,精神恍惚的往外走。
她這幾日都有去作坊。
忙碌讓她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內心變得充實,晚上就不會失眠,倒頭便睡。
得知楊瑞回來,她特意回家看看,順便吃午飯。
可方才聽見家裡人談沈逸飛的事,那些刻意遺忘的痛苦,又在心頭翻湧而起,心臟像有千枝針在紮,難受至極。
“煙兒。”
許真真大步追上來。
她轉過身,強顏歡笑,“娘。”
許真真站在她跟前,看著她發紅的眼角,默了默,“丫頭,你方才都聽見了,對不對?”
她低垂著腦袋,“嗯。”
“你是怎麼想的?”
她苦澀一笑,“如今與他已是橋歸橋,路歸路,我還能有什麼想法?”
許真真沉默了很長時間,“我逼著你與沈逸飛和離,你怨我嗎?”
“娘,不瞞您說,在幾日前,我心裡是有點怨氣的。但是,”楊如煙很誠實,“經過前幾日那麼一鬨,我看穿他的真麵目,不再怨恨誰,心裡隻有後悔。
後悔沒早些看穿他,後悔沒聽娘的話,早點與他和離。若早些與他分開,他就不會被齊月華送到賴子溫的床上,與咱們結下生死大仇。”
她垂眸,輕聲道,“若能與他好聚好散,嘟嘟長大後,也不會那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