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食言,絕望的莫如海(1 / 1)

衙門裡。

今日連續審了兩個案件,所有人都累了。下衙後,除了幾個值守衙門的衙差,其他人都早已離開。

四下裡很安靜。

連驚帶嚇、勞累了一整日的莫如海幾乎癱坐在太師椅上,麵色蒼白。

看著外邊的天色一點點暗下去,他心裡頭的恐懼便一點點加大,心臟保持長時間的快速跳動,快炸裂了。

隨從長貴神色凝重,眼裡深藏著恐懼。

那個神秘人說,等案件有了結果,他便會出現,給老爺解藥的。

可眼下天都黑了,卻不見人影。

他很有可能,不會來了。

他食言了。

那麼,老爺的命……

不敢深想下去,他小聲道,“老爺,奴才去後廚給你做幾個菜,今晚將就在這兒吃一點吧?”

莫如海有氣無力的道,“不必。”小命都要沒了,還吃什麼飯!

長貴想勸兩句,但是,看到他灰敗的雙眸,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最終化作一聲歎息,起身去把廊下的燈籠點上。

轉回來又把油燈燈芯撥了撥,室內變得明亮了些。

可再怎麼亮,也難以驅散這滿室的黑暗。

莫如海的心,也隨著外邊那逐漸形成濃稠如墨的夜,慢慢的沉下去,沉下去,沉到深淵,沉到了地獄。

看著那邊那被風吹得搖擺不定的燈籠,他忽然道,“長貴啊,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啊?”

蒼老沙啞的聲音中透著滄桑。

“老爺……”長貴斟酌著措詞,“作為一個父親,你把能夠給的,都給了小姐,您是天下最好的父親。”

除此之外呢?

不是好兒子,不是好官,不是好丈夫?

莫如海嘴角抽了抽,勾起一個似哭似笑的弧度,心裡有著深深的挫敗感。

他想起賴三千今日在公堂之上,那悲痛欲絕的樣子。

為人父母,總想把這世上所有的最好的東西爭來給兒女,特彆是家中隻有獨子獨女的,恨不得把心都掏給她。

但是,給得太爽快、太多,她會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若是少給、或者不給,她便覺得你不夠愛她。

當這一切都形成習慣,你與她感情會越來越淡薄,你除了源源不斷的任由她榨取你的價值外,便什麼也不是了。

他其實和賴三千,很相似。

賴三千白發送黑發人,他呢,為了女兒的心頭好,他拿命去拚,傻不傻?

太傻了!

他麵色晦暗,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長貴瞧他這樣,都替他憋屈,心裡頭湧上怒氣,“老爺,您太寵小姐了。寵得她是非不分,任性妄為,為了一個見利忘義的書生,讓雙手沾滿鮮血,老爺您為此而搭上自己,太不值得。”

他父親追隨莫如海二十多年,十多年前去世,他就頂替了父親的位置,成為莫如海的隨從之一。

他不像父親那樣與莫如海年少相隨,一起成長、感情深厚,他是小輩,更是下人,對莫如海隻有敬畏。

這一番話,他是堵在心裡頭很久了,如今壓製不住,才說出來的。

是以,他說完就開始後悔。

“對不起老爺,是奴才逾越了。”他倉惶下跪,“請老爺責罰。”

莫如海索然無味,揮揮手,“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長貴不敢忤逆他,躬身退下。

莫如海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神情麻木呆滯,像是臨死前的囚犯。

忽然一聲溫柔的呼喚響在耳邊,“海哥。”

他精神恍惚,以為出現了幻覺。

尋聲望過去,隻見風姿卓越的妻子,正從門口那兒款款走來,她的奶娘打著燈籠,跟在身後。

戚氏將掛在臂彎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海哥,我們回家。”

莫如海忽然有點不敢麵對她。

不確定她有沒有得知自己中毒,若是知道了,心裡頭該多難過?

她曾經在國都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不顧父母反對,下嫁於他,從此為他洗手作湯羹,侍奉公婆,數十年如一日,若是自己死了,她該怎麼辦?

女兒是掌心寶,可妻子也是心頭肉啊。

這一刻,他無比後悔,幫沈逸飛對付楊家。

後悔到心口發疼,恨不得撞牆。

他雙手捂臉,竟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似的開始嗚嗚哭泣。

他不怕死,他就怕自己死後,妻子女兒無依無靠,任人欺淩!

戚氏也紅了眼眶,微微仰頭,把眼淚逼了回去,上前攬過他的頭,讓他在自己懷裡嗚咽發泄,任由他的淚水,打濕自己的衣裳。

彆看他在外頭威風凜凜,可在她麵前,卻一直都像個長不大的男孩。

更何況,被羞辱、被下毒、惶恐不安的等待死亡,換作是誰,心態都會崩。

她撫摸著他的頭發,柔聲說,“老爺,沒到最後一步,都還有希望。妾身得到消息後,立即讓人去淩城請了莫神醫。

估摸腳程,再有一個時辰回到。老爺隨妾身回去梳洗一番,吃些東西,讓莫神醫問診,可好?”

莫如海哭聲一頓,聽著妻子嗓音冷靜平穩,便不好意思再哭,聲音悶悶地從她懷裡傳出,“你都知道了啊。”

“發生這麼大的事,難不成老爺還想瞞著妾身?”戚氏給抽出一方帕子,給他擦眼淚、擤鼻涕。

他感覺好受了許多,便坐直了身子,又惦記起女兒來。

“她傷勢如何了?”

女兒額頭被自己砸傷,他還是有些心虛的,本能的偷看妻子的臉色。

可戚氏今日對他卻格外的包容。

她沒打沒罵,隻是氣道,“你被人下了劇毒,她回去閉口不提;她不過被砸破點兒皮,你就這麼擔憂,你有點骨氣行麼?你看你都快成女兒奴了。”

往日視女如命的妻子,也對女兒不滿了嗎?

那丫頭,確實有點過了。

他歎氣,“咱們活了這大半輩子,就這麼一個寶貝疙瘩,不疼她疼誰呢?等咱們百年之後,還有誰疼她?”

戚氏對女兒是愛恨交加,聞言冷笑,“你也未免太自以為是了。人家有了心上人,對他言聽計從,把他當作了天上的神那般,還有咱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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