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滿穀道,“他大哥是糧商,利用糧食建立了釀酒作坊。他知我要買酒,便想替他大哥牽線搭橋,做咱們的生意。”
許真真默了默,“咱們買酒加工雖然算不上商業機密,可這麼快傳出去,總歸不好。你怎麼回他的?”
“我說此事我不能做主,讓他找您說。”
許真真道,“你這麼做是對的。咱們買酒隻是解燃眉之急,日後我們自己會釀酒。不過,與他們做不成酒的生意,卻可以做糧食的。那鮮花呢?他找到了嗎?”
“他尋到了一處農莊,說那兒以往都給燕之坊供貨。隻是不知為何,燕之坊今年遲遲沒下定。眼看花期要過,莊主很著急,卻也還沒鬆口。馮掌櫃答應明日再探消息,讓我後日再去。”
燕之坊?
上次去省城,她記得有一家氣派古典的大門麵好像就叫“燕之坊”。
那裡專門做高檔胭脂水粉,老板的財富地位,定然也是高高在上的。哪怕他們不合作的供應商,怕也不容許他人覬覦吧。
馮掌櫃卻願意為了自家去得罪他們……
許真真望著陳滿穀笑了,“你是得知他大哥有酒坊,故意泄露咱家要買酒,他才這麼積極的吧?”
陳滿穀被看穿了心思,神色有幾分不自在。輕咳一聲,“還請嶽母不要怪責我自作主張。”
許真真笑得合不攏嘴,“你總算肯為這個家費心思了,我高興。”
這個女婿,以往都是自己吩咐他如何便如何,如同一具提線木偶般冷漠而機械,不懂得為這個家思量半分,毫無人情味可言。
眼下卻主動幫著解決問題,一來是對寶兒有了感情,二來這個家有了歸屬感,三來,對她這個丈母娘,也多了幾分認可吧。
不容易啊。
她差點要喜極而泣!
陳滿穀麵色微紅,瞧著竟有幾分羞窘,“娘終日裡忙碌,小婿愚鈍,幫不上什麼忙,甚是羞愧。我如是想,若是馮掌櫃能幫咱們找到好的供貨商,您也能輕鬆些。”
“好!”許真真撫掌大樂,“你此話深得我心,我再苦再累,也值得。”
她不由得紅了眼眶。
要得到自家女兒的親近與認可容易,可要改變幾個女婿,那是比登天還難。
李守業的性子軟弱不堪,是沒指望的了;沈逸飛心比天高,主意比自己多,沒把自己氣死是好的;原以為這個平日裡悶不做聲、對自己心懷怨恨的女婿,也隻會給她搞破壞而毫無建樹,不曾想,他卻是最知道心疼自己、懂得幫她分擔的那個!
嗚嗚……真是感動死她了!
看她哭成個孩子一般,陳滿穀手足無措,“嶽母,我……”
楊如寶好笑又心酸,“娘,你莫哭,你哭得我們心都慌了。”
許真真便止了哭露出笑容。
可笑著笑著又哭了。
這種突如其來的驚喜,不亞於中彩票頭獎,她難以自抑啊。
可隨之,楊如寶的一句話,卻如同一盆冷水,對著她兜頭淋下。
“娘,您醒醒吧,他都要回國都了,對您好這一回,不過是良心過意不去罷了。”
許真真整個人都懵了。
“你說什麼?他要回國都了?”
太過突然,以致她看向陳滿穀的目光,都透著幾分茫然。
陳滿穀皺眉,“寶,你為何……”
楊如寶眼裡滿是控訴,“事到如今你還裝?你前幾日歎息說,國都有變,你們家怕是不能獨善其身了。昨日又專程去了省城探聽消息,不是要回去是要做什麼?”
陳滿穀默了默,“你是如何得知我去了省城的?”
“你送我的梅花簪,上邊有‘錦繡閣’幾個字。這間珠寶首飾鋪子,就在省城。上回娘帶我們去逛了逛,那裡的夥計說,他們隻此一家,彆無分號。集市沒有,周邊的縣城也沒有。”
楊如寶一雙眼睛成了兔子般的,滿是失望和委屈,“你要去,跟我說一聲便是,何至於這般,偷偷摸摸的?”
陳滿穀心抽痛著,隻覺得自己混賬至極。
若知她有這七竅玲瓏心,能順著蛛絲馬跡而推斷出他的動態,他又怎會故意隱瞞而傷她的心?
他啞聲道,“我並非不坦誠。隻是,我還未想好,如何對你說。”
楊如寶落下淚來。
“你一早便想好了,不是嗎?”
陳滿穀啞然。
他垂眸,滿臉的痛苦。
許真真看在眼裡,急在心上。
“滿穀,你聽我說,你失蹤三年,你家裡一直都沒找人來尋,對嗎?若真對你如此無情,你貿然回去,你家人對你也不會太友善吧?要不然,先送封信回去報個平安?”
她不好讓他留下,畢竟她也為人母,若兒子不見,那要急瘋了,要再知道是有人攔著不讓他回去,更要氣得砍人。
但是吧,先探探情況是有必要的。
陳滿穀沉聲道,“我上回在省城,已往家裡遞了書信,隻是沒告知地址。這段時日,家裡通過驛差找到了巡撫。我昨日再次找那驛差時,便被巡撫扣下了。”
許真真吃了一驚,“那他定然也查到我這裡來了吧?”
陳滿穀默了默,“我不許他聲張,他便會給我麵子不探究,但是,定會將我狀況如實稟告給我家族。”
這下子,連許真真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護國公,那是真正的皇親國戚,在國都都是一龐然大物,對於她這樣的鄉下人來說,更是天神一樣的存在。
若是要對付自己一家,她縱有百般手段,也不過是垂死掙紮。
權衡再三,她問如寶,“你既心悅於他,不如就隨他回去一趟吧。你放心,娘會給你置辦一份獨一無二、價值千金的嫁妝,斷不會讓人小瞧了你去。”護國公以武力取得如今的地位,送一份玄鐵武器,他們定會歡喜。
陳滿穀也滿是希翼地看著自己的妻子,“我父母並非唯利是圖的小人,你與我一同回去,若是他們接納你便罷了,若不然,我還帶你回來。”
楊如寶低頭,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低聲說,“我娶的男人,名叫陳滿穀,而你不是。你有你自己的名字,我並不知道。我對你一無所知。所以,我倆和離吧。”
她的聲音清冷,這一番話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說的。
不說陳滿穀愣住,就是許真真也驚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