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無須將所有希望寄托於她身上,萬一不成,你就在家頤養天年,多好。”
楊掌櫃苦笑,“老朽這把賤骨頭,哪裡閒得住?對了,大少爺,您覺得這許娘子是從哪裡弄來的冰塊?”
“這是人家的秘密,隻要有冰塊給你,你又何必去窺探?”
楊掌櫃一噎,又忍不住說,“這許娘子做的甜品,味道真是一絕。咱們鋪子的糕點師傅,可是您從省城重金挖來的,為何還不如她一個鄉下婦人做的?”
感覺他說的是廢話,郭銘沒搭腔。
楊掌櫃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他說的,“或許關鍵之處,就在她說的那個補品之上。這是從海外流入來的東西,還真沒人競爭得過……”
“等等!”郭銘忽地想起了什麼,截斷了他的話,“你去追許娘子,讓她莫要買牛車,我家有部馬車閒置,先趕去用。”
楊掌櫃一愣,少爺把自家的馬車都給她了?看來比自己還信她啊!
“是。”
許真真從側門出來,抬頭看了下明月,輕輕籲了口氣,而後抬步往衙門而去。
萬慶跟在她身後,看著她挺拔如修竹般的背影,想著昨日還是坐街上撒潑訛錢的潑辣婦人,如今一躍成為自己的二東家,就覺得很夢幻。
她越走越遠,他忙跟上去,“嫂子,您往哪兒去?您女婿不是在街頭等?”
“哦,對了。”許真真差點忘了他,“你快去街頭拿甜品回家,我趕去農事司看看還有沒有人值班,想今晚就買頭牛回去。”
萬慶驚訝,“嫂子,為何如此急切?明日不行麼?”
許真真歎氣,“老弟,你也知道,我與鄉親們的關係並不好。這牛車我借了幾日,鄉鄰很是不高興,明日怕是不會再借給我了。”
是了,沒有車就沒法送甜品和食材來。
萬慶急聲道,“那也不行,嫂子,天這麼晚了,你先回去。我明日一早去借,再去楊家村接你。”
許真真沉吟了下,覺得這樣也行。正想說話,抬眸卻看到楊掌櫃急匆匆走來。
“許娘子,請留步。”
見他跑得氣喘籲籲的,許真真主動迎上去,“楊掌櫃,你慢點兒。”
“許娘子,是、是這樣的……”楊掌櫃喘著氣將郭銘的話說了遍,又自行補充,“東家一家前年搬到了省城住,這裡的老宅隻留下幾名仆從看家,兩架馬車閒置,您用了也不影響。”
許真真心中暗喜,假意推托了幾句,也就同意收下了。
楊掌櫃擊掌大樂,“總算沒把少爺交代的事情搞砸。許娘子,那你進鋪子等著,萬慶隨老夫去趕馬車。”
許真真往後看了一眼,沒見郭銘出來,便猜到他要留在鋪子裡盤點,她若進去了便是一對孤男寡女,於名聲不好,便打消了念頭。
“小婦人的三女婿怕是等急了,我這便與他彙合,煩請萬老弟把馬車趕過來。”
楊掌櫃轉念一想,也明白她的顧慮,便不再勉強,進去給她拿了一盞燈籠,才與萬慶離開。
許真真提著燈籠,深一腳淺一腳的往街頭趕。
晚上沒有顧客,街兩邊的商鋪都一早關了門,街道上也是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
時不時從一些屋子裡傳出孩子的哭聲和狗吠聲,越發顯得黑夜的寂靜。
但是,古代的治安很差,她一個婦道人家走夜路,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有好幾次被路邊的野貓、老鼠嚇得差點尖叫。
就這麼提心吊膽的趕到街頭。
就著昏暗的光線,看見陳滿穀正躺在牛車上,雙手枕著後腦勺閉著眼,也不知睡著沒睡著。
頓時火氣“蹭”的就上來了,上前一腳踹在牛車上,“你是死人嗎?我去了這般久,這大晚上的也沒見回來,你就不知道去‘糖心居’找一找?”
陳滿穀坐起身,道,“小婿若去了,這牛車誰看著呢?”
許真真一聲冷笑,“你當我是三歲小兒?這大晚上的,街上沒人,也沒衙差巡街,你趕著牛車去東市,哪個會說你?”
陳滿穀起身,在她跟前彎腰,“對不住,是小婿愚笨,一時沒想到。”
嘴裡道著歉,麵上卻毫無愧疚之色。
許真真哼了聲,提著燈籠坐到板車上。
原身很厭惡他淡漠寡言,沒少辱罵體罰他,估計他也懷恨在心,兩人是兩看相厭。
由此便能推斷出,他不是沒想到,隻是壓根兒沒想過去尋。
甚至巴不得她永遠失蹤,死在外頭才好。
她這幾日的改變很大,對三個女婿當自家孩子一般,哪怕他不感動,也該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觀才對。
她失蹤了一晚上,他沒半點作為,也絲毫不擔心,當真冷血無情。
書裡對他的描寫很少。
他是被楊如寶與楊如玉在山裡救回來的,醒來後就失了憶,對於自己的過去一問三不知。
楊如寶喜歡他,原身便招他為女婿。
他很勤快,卻很少在家,不是在田裡耕種除草,就是上山砍柴,存在感很低。
在沈逸飛禍害全家時,他就失了蹤。
後來,有一群蒙麵歹人入屋行刺沈逸飛。
這夥人武藝高強,可無奈沈逸飛的護衛護院多,後又驚動了官差,他們寡不敵眾,失敗後四散奔逃。
沈逸飛與其中一名蒙麵歹人打了個照麵,認出一雙熟悉的眼睛,懷疑是他,便傳令下去,加大搜捕力道,結果不了了之。
單純的楊家人從未想過他的身份來曆,如今想來,細思極恐,恨不得仰天長嘯。
這楊家的女婿都是些什麼牛鬼蛇神,她要應付一個已經吃力,如今又多一個,老天爺就不怕把她玩死嗎!
許真真怔怔望著遠處出神,內心在悲憤落淚。
陳滿穀準備趕車回去,她才想起提醒他要等人,聲音都微微帶顫。
夜風襲來,樹影婆娑,在許真真眼裡,卻猶如群魔亂舞。
不禁打了個寒顫,縮起雙腳,坐到板車中央。
兩人沒再交談。
一刻時後,萬慶駕著馬車過來,車頭吊著一盞防風燈籠照明。
她心裡鬆了口氣,端出甜品給他,自己就爬上了趕車的位置。
可隨之她發現一個悲催的事實。
她不會駕車。
陳滿穀要趕牛車,那這馬車怎麼弄回去?
萬慶看她沮喪的樣子就好笑,“嫂子莫急,我送你。我家就在前麵分岔路口,我經過時同內人說一聲,今晚在您家歇一晚,明日剛好和您一起回鋪子。”
許真真轉悲為喜,忙不迭道謝。
萬慶都快餓暈了,見甜品分了三個竹筒裝,他便拿出來分了,剛好一人一竹筒。
許真真也餓,便接過吃了。
“老弟啊,真不好意思,這是送你的,反過來我自己吃了。罷了,明日我多種幾份,你帶回去給家人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