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真真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掌櫃的,你很清楚,有了這些方子和冰塊,您這鋪子便會起死回生,天熱買甜品、糖水,天冷賣糕點,一年下來,掙個上萬兩輕鬆的很。”
楊掌櫃啞然。
她似乎……也沒說錯?
看了看處在一旁當啞巴的萬慶,又看了看她,他笑道,“阿慶,你莫不是坑老夫吧?這小娘子如此懂買賣,是鄉下來的?依老夫看,是大省城裡哪個大商號的當家人!”
萬慶扯出一抹僵笑:“嗬嗬。”他其實也懷疑,隻是沒有證據。
許真真搖頭失笑,“掌櫃的說笑了,小婦人若是有那樣的家世,在家做個安靜的貴婦就好,何至於跟個漢子似的在外頭為升鬥米忙碌?”
楊掌櫃瞧她麵黃肌瘦,身上的衣裳漿洗得發白,想著她也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會這樣殫精竭慮的算計的,心中生出幾分同情來。
歎息一聲,“你入股鋪子,東家怕是不同意。老夫能做主的是買你方子,十兩一份,如何?”
“掌櫃的,方子是我如今握在手裡唯一值錢的東西,您買了去能永久使用,我沒了便是沒了的,二十兩銀子一份真的不多。”
許真真不願鬆口,楊掌櫃沉默了很長時間,又問,“這冰塊你有?”
“有。”
許真真答得乾脆,他又泛起了狐疑,“你方才不是說,托了關係才弄到少許冰塊的麼?”
“此一時彼一時,若掌櫃的能給到跟市場上一樣的價格,我背後的人自有法子弄到。”
“若弄不到呢?”
許真真一聲歎息,“這冰塊才是盈利的關鍵,我不會拿這個開玩笑的。掌櫃的若不信,可在契約書裡注明,我如果斷了供應,一切損失有我承擔。”
楊掌櫃沉默了。
無論他提出什麼疑問,她都應答自如,可見是胸有成竹。
不好談啊。
許真真被磨得沒了耐性,“楊掌櫃,咱們聊了這許久,彼此的情況也摸清了,能不能合作,你給個準話吧。”
楊掌櫃苦著個臉:你這滑不溜秋的,不該說的不說,該說的也沒細說,哪裡清楚了?
思來想去,他愁腸百結,隻好說,“此事事關重大,老朽做不得主,得請示過東家,才能答複許娘子。”
許真真便又站起來,“那好,掌櫃這邊好好考慮,有結果了遣人到楊家村告知一聲。我家在村口進去左手第三套瓦房,牛車能直接到,很好找。”
“不急。東家昨晚回了白馬州。他家在街尾,老朽這便找他去,來回隻需一盞茶的功夫,煩請許娘子你稍等片刻。”
楊掌櫃撩起衣擺往外走,健步如飛。
萬慶急聲道,“哎,掌櫃的,天色已晚,嫂子該回去了,不如擇日再談?”
然而,沒有人理他。
楊掌櫃和許真真都急著今日拍板定下,他的好心,被這兩人當成了驢肝肺。
楊掌櫃在鋪子外喊,“小慶子,去把外邊的門關上,老夫等會從側門進。”
話音落下,他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門外。
萬慶去關了門回轉。
看了端坐著悠閒喝著茶的許真真一眼,躊躇了下,道,“嫂子,您那些冰塊……”
“冰塊來源很安全,也不會斷供,你放心。”許真真放下茶盞,道,“阿慶,我給你送甜品,一來是想借你之手搭上這鋪子,二來也是真心送給你嘗一嘗。不過,總歸是利用了你,對不住啊。我另外給你留了些甜品,待會兒你隨我到街頭的榕樹底下,我拿給你。”
她送來的這一份,原本就是打算借他的手,送出來的。
萬慶性子老實,並沒有想那麼多。他搔搔頭,“嫂子也是生活所逼才如此,小弟不會往心裡去的。
隻是商賈逐利,楊掌櫃和我們東家,都很精明,您以後要打醒十二分精神來應對才好。有小弟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嫂子儘管吩咐,小弟定全力以赴。”
“阿慶,嫂子真心感謝你。”許真真起身給他福了一福。
萬慶忙躲開,“當不得嫂子的大禮,小弟還什麼事兒都沒做……”
兩人客氣一番,然後各自說了家中近況和家長裡短。
短暫的沉默後,萬慶又問,“您說您的二女婿在榕樹等,眼下您和掌櫃談事情不知要到什麼時候,不如我去喊他來店裡坐著?”
許真真緩緩搖頭,“不用了。”
牛車要人看,她也不想這個女婿知道自己太多事情,就讓他等在那兒吧,一個大男人,穿著也略寒酸,不會有人對他如何的。
萬慶不知她心中所想,呐呐的“哦”了一聲,便沒有再說什麼。
四下裡安靜了下來,許真真這才意識到此時是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免有些尷尬。
萬慶後知後覺,也坐不住了,臉漲得通紅,以打掃衛生為由,跑到鋪子外頭去了。
許真真一個人在後堂有些不安,好在沒過多久,便看見楊掌櫃帶著一名男子匆匆入內。
外邊太陽快要落山,鋪子內又關了門,光線有點暗。
許真真隻見這名男子身段頎長,近了才看得仔細些,不禁眼睛一亮。
他一頭黑玉般的發整齊地挽在頭頂,隻用一根白玉簪子簪住,露出光潔的額頭,五官俊秀,約摸二十歲的年紀,衣袂飄飄的從過道中走來,端的是風流倜儻。
穿來也好幾日了,她才第一次見到長相如此出眾的男子。
若不是礙於古代的禮教,她可能會多看幾眼。
實在太養眼了。
“許娘子,抱歉,讓你久等了。”楊掌櫃一進門就告罪,又指著他身後之人做介紹,“許娘子,這是我們少東家,姓郭。”
隻是少東家麼?
不知能不能全權做主?
許真真有點失望,麵上卻掩飾得很好,福了福,“見過郭公子。”
男子虛扶了下,“許娘子不必多禮,在下郭銘,若許娘子不嫌棄,日後就喊在下一聲銘弟吧,來,咱們坐下談。”
他一撩衣擺坐下,又道,“楊掌櫃已將此事簡短的說與在下聽,恐有遺漏之處,勞煩許娘子再重複一遍。”
許真真就怕楊掌櫃避重就輕,他這麼說,她是巴不得。
不過,她也是長話短說,三五句便表達了清楚。
郭銘聽完,沉吟了片刻,“說實話,許娘子的這些方子、食材、冰塊等等,在下統統都想要。”
胃口這麼大的麼?
不過,這是好事。
他胃口越大,就對自己越有利。
許真真不自覺的露出了笑,正要答話,卻聽他話鋒一轉,“隻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