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房沒有飯桌,菜擺在灶台,女兒們要躬身駝背的夾菜,天氣熱,飯菜也熱,個個都汗流浹背的,隻“嗯嗯”的敷衍應聲,一看就知道話沒過耳,她隻說兩句便作罷。
飯後拿出樹莓分給大家當飯後水果。
樹莓飽滿多汁,清甜中微酸,幾個女兒高興壞了,一顆在嘴裡含了好久,才舍得咽下。
三個女婿覺得這小果子就是孩子的零嘴,有些不好意思吃。可果子殷紅璀璨,還未吃上就聞到清香撲鼻,他們還是忍不住嘗了。
當甜美的汁液溢滿口腔,全所未有的味覺衝擊,令他們驚愕,而後又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實在太好吃了!
李守業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得一哆嗦,眼淚“刷”的就下來了。
他長這麼大,還沒嘗過甜的滋味!
……
許真真飯後小憩了一陣,醒來後已是黃昏。
離天黑還早,她便喊上三個小女兒,去了自家桃林。
古代水稻產量很低,原身夫妻不愛種。楊瑞做些小生意,待手頭寬裕時,心血來潮買了兩座荒山,種了些桃樹。
他走的時候,桃樹還沒成長起來。原身不懂打理,他一去不回後,便任由桃樹自生自滅。
據孩子們說,這些年桃樹掛果少,且都是又苦又澀,不能入口,原身幾次想轉賣了這山頭,卻苦於沒人要,許真真便知這桃林沒什麼用處。
可好歹也是一片林子,她還是想去看看能不能廢物利用。
但是,等到了桃林,她看了好幾棵桃樹後,還是失望了。
丫頭們果然沒說錯。
這片山林,地麵乾旱又貧瘠,焉了吧唧的桃樹被雜樹雜草掩在其中,若不是開出零零散散的桃花,她真的很難辨認出來。
這樣缺乏養分的果樹,能長出好果才是奇怪。
把雜木雜草清除,再鬆土施肥,澆上空間的山泉水,或許有救。
可這荒山野嶺的,要這麼乾那可是大工程啊,光憑她家三個女婿乾不了多少,目前也沒錢請工人。
看來這桃林隻能先放著不管……等等,這是什麼?
是桃膠!
在枝節、樹乾處都有,特彆是有的桃樹被人折斷、砍伐過,斷口處溢出的特彆大一坨。
這東西在現代很受歡迎,據說裡邊不但含有植物膠原蛋白,能美容養顏、提亮膚色,還能治痢疾、腹痛、糖尿病。
管不管用先不說,用來燉各種甜品,口感都很好的,搭配雪耳、百合、紅棗、牛奶就可以,無論春夏秋冬都能吃。
這是不錯的商機啊!
她心裡頭歡喜,忙招呼幾個女兒一起摘桃膠。
如男仰起頭看她,問,“娘,這個桃樹疙瘩有什麼用呀?”
許真真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這叫桃膠,摘回去娘給你們煮糖水吃。”
三個小姑娘的眼睛齊刷刷一亮,糖水!
如男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娘,是用鎖在櫃子裡的糖煮嗎?”
許真真想了想,櫃子裡確實有糖。
七年前楊瑞一去不回,給他跑腿的夥計萬慶,第二年就帶了兩斤紅糖來看她。此後每年都來一回,每回都有帶紅糖。
可惜原身太摳,一點兒也舍不得吃,都攢著放櫃子裡鎖起,幾個孩子饞了好幾年。
想到孩子這麼大還未吃過糖,許真真心裡頭就發酸。
“是。不過這桃膠要處理,等明後日,娘給你們燉大大一鍋糖水。”
“哇,娘你太好了!”
三個小姑娘歡呼雀躍,越發賣力的摘桃膠。
摘了一會兒,許真真才想起自己兩手空空什麼都沒帶,沒東西裝桃膠,便折了些大樹葉做了幾個樹葉包。
樹葉包很快裝滿,日落西山時,母女四人打道回府。
晚飯依然是男女不同桌,三個女婿在屋廳,幾個女兒在院子。
李守業隻炒了三個蔬菜和一個蘿卜乾,嶽母沒發話下來,他也就沒敢動雞蛋。
隻是那蔬菜沒有放油,炒得又黃又乾巴巴的,實在很難讓人有食欲。
生怕挨罵,許真真才走進夥房,李守業就“噗通”跪下了,“娘,我菜沒有炒好,我錯了……”
頭垂得低低的,淚流滿麵,像是受虐待的小媳婦一般。
許真真忍無可忍凶他,“我還沒死呢,你哭什麼喪!”
他嚇得一個哆嗦,慌忙站起來退得遠遠的,隻是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許真真已無力吐槽,隻得緩和了語氣,“為何菜沒炒好?”
他小聲囁嚅,“家、家裡沒、沒有油鹽了……”
許真真:“……”
得了,又得掏錢。
“知道了,以後家裡缺什麼,提前跟我說。”她的語氣透著疲憊。
李守業一愣,隨之忙不迭的點頭,眼淚又“吧嗒、吧嗒”的掉。以前家裡若是沒了柴米油鹽,嶽母便會很焦躁,對他打罵出氣。
可現在嶽母不會了,還對他很好,嗚嗚……好感動!
許真真瞪他,“把眼淚鼻涕擦一擦,這正吃飯呢,你要惡心誰!”
不想看他,轉過臉,對三女婿說,“滿穀明日隨我再去一趟城裡。”
陳滿穀微微蹙眉,嘴張了張,想說什麼,終歸沒有說出口,無奈地點了點頭。
許真真懂他的未儘之言:又讓我借牛車,讓我受氣!
她隻能裝不懂。
吃了一碗無滋無味的稀飯,想要掙錢的心,全所未有的迫切。
飯後。
她把今日采摘的桃膠倒到大木盆裡,用清水洗過兩遍,便倒入草木灰過濾雜質。
如此反複幾回,再用清水泡上半個時辰,裝上簸箕晾乾。
等忙完這些,洗漱完就睡了。
一夜好夢,再睜眼就已天色大亮。
洗漱完出去,李守業已經做好了早飯,把屋子、院子內外都打掃一遍了。
做飯、挑水、灑掃、劈柴等等,這是原身派給他的工作,他每天都很用心完成。
這一點,許真真也很滿意。
不過,這古代男尊女卑,男子乾家務活,會被人看不起的。等以後生活穩定了,她得好好問問他,願不願做這些。若是不願,她就讓他乾彆的,家務活讓幾個姑娘輪著做。
她到夥房盛了半碗粥,就著蘿卜乾、鹹菜慢慢喝著。
這裡的南方人不會做麵食,一日隻吃兩餐,主食全是稀粥,偶爾加點野菜、野生淮山、大豆等東西一起燉,隻有過年過節,才能吃得上一餐乾飯。
常年累月的缺營養,所有人都一臉菜色。
她雖然也是南方人,可口味偏重,又無肉不歡,大清早吃著這能照出人影兒的稀飯,隻覺得嘴裡要淡出鳥來。
按照現在的夥食,她這具破身子撐不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