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是笑了。

  楚雲這樣一個評價，挺有意思的。

  父親從良？

  難道在楚雲眼裡，他父親一直都是個反派嗎？

  母子二人交心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

  蕭如是上樓睡覺。

  楚雲則是依舊坐在客廳發呆。

  今兒跟父親見麵，對他內心的衝擊是很大的。

  但他隻有不甘心和不服氣。

  並沒有因為父親對自己過於刻薄與冷淡，而心懷怒火。

  楚雲從來不是一個過於自我的人。

  他也不覺得這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必須圍繞自己來轉。

  哪怕是自己的父親。

  生養之恩，已經值得他感恩戴德了。

  不是非得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養大，才算是合格的父親。

  至少對楚雲個人來說，他不需要自己的父親如此慈祥。

  或許跟他的個人經曆有關。

  從小到大，他的家庭氣氛並不溫暖，反而是強硬的，冰冷的。

  明明是親爺爺，明明對他是寄予厚望的。

  可在老爺子生前，卻極少給予楚雲太多的溫暖和慈祥。

  反倒更像是一個嚴父，對楚雲格外的冷酷。

  二叔也是如此。

  哪怕是姑姑，也基本沒有給予過他太多的溫柔。

  “在想什麼？”

  耳畔響起頂梁溫和的聲音。

  “沒什麼。”楚雲吐出口濁氣。說道。“今晚不是去見我爸了嘛。和他聊了一些東西。”

  “他怎麼說的？”蘇明月知道這件事。

  她也很關心。

  但楚雲不主動說，她不會輕易開啟這個話題。

  楚雲的父親，不是普通的父親。

  更不是一個可以深究八卦的父親。

  作為兒媳婦，蘇明月不需要關心太多。

  她隻需要站在妻子的角度，關懷楚雲的內心即可。

  “還是之前的老東西。”楚雲眯眼說道。“我和楚河之間，必有一戰。”

  “他是我見過最古怪的父親。”蘇明月皺眉說道。“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兩個兒子相互鬥爭呢？”

  “他和咱們的思維，是不一樣的。”楚雲聳肩說道。“他連咱們這樣一個逐漸繁榮富強的國家，都說有病。你覺得他會是個正常人嗎？”

  “的確不正常。”蘇明月點頭。

  楚雲笑了笑。拉住蘇明月的手說道：“最近事兒多，壓力也大，咱倆一直沒有好好相處了。”

  這話的潛台詞。

  蘇明月知道。

  她紅唇微翹，跟楚雲進了臥室。

  一夜無話，房內的情調，卻很不錯。

  ……

  紅牆內。

  寂靜無聲的夜。

  今晚的紅牆，比往常更加的安靜。

  因為今晚的紅牆多了一個人。

  一個讓所有紅牆人都倍感壓力的人。

  楚殤孤身一人，行走在夜景璀璨的紅牆內。

  漫無目的，仿佛是故地重遊。

  又仿佛，隻是一個人在靜思。

  “你終於回來了。”

  身後。

  忽然響起一把嗓音。

  一把蒼老的，充滿了故事的嗓音。

  來者，正是薛老。

  薛老閉關已久。

  但楚殤的出現，還是把這個年近百歲的老頭給炸了出來。

  “你很期待我回來嗎？”楚殤微微轉身，看了薛老一眼。

  “我一直在等你。”薛老抿唇說道。“或許不是因為你，我未必能熬到今天。”

  “看來你要感激我。讓你延年益壽了。”楚殤說道。

  “沒人想活這麼多年。”薛老說道。

  “你已經活膩了？”楚殤問道。

  “隻是活的太累。”薛老說道。

  “本事不夠，的確會活的有點累。”楚殤淡淡說道。“你承擔了你承擔不起的擔子，累一些，也是應該的。”

  “你到今天，還對我接手你父親的權力，而耿耿於懷嗎？”薛老眯眼說道。

  “我隻是可憐你。”楚殤說道。“你明明應該可以度過一個美好的晚年。卻至今都不敢放鬆神經。”

  “這些年，我們國家發展的還算不錯。至少大眾的評價，是如此的。”薛老說道。

  “人為什麼一定要從眾？”楚殤問道。“從眾，也從來不是一個好的品德。”

  “人也不一定要特立獨行。”薛老說道。“那未必就一定是正確的。也許隻是為了彰顯自己的才能而已。”

  薛老與楚殤之間的對話，逐漸有了爭鋒相對的意味。

  楚殤哦了一聲。

  動作沉穩地點上了一支香煙。

  “紅牆的風景，和當年一樣，沒有發生一點變化。”楚殤噴出一口濃煙，淡淡說道。“就像你，像這個國家。這些年來，也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不變才是最大的變化。”薛老說道。“你太激進了。”

  “我早些時候，聽說過一句話。扮豬吃虎，本來是一件挺好的事兒。可有些人扮著扮著，就真把自己當豬了。”楚殤說道。“你覺得這好嗎？”

  這話侵略性極強。

  甚至有些侮辱薛老的意思。

  可薛老卻隻是淡淡搖頭，目光平靜的說道：“這是國策，也是我們國家的民族特色。”

  “國策，是人定的。民族特色，也是可以改變的。”楚殤說道。“沒有人天生就是懦弱的。大環境是可以塑造人性與個性的。早些年，國家太窮，太軟弱，那是因為沒有資本。為什麼明明擁有了資本和底氣，還要裝孫子？”

  楚殤的神情，依舊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

  但口吻，卻變得鋒利起來：“薛老。我知道你和我父親有約定，有承諾。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回來了。我會改變這一切。你是否同意，也不重要。因為我不需要你來同意。”

  “你把李北牧捧起來。你和他有承諾，有交換。”楚殤淡漠地說道。“我會讓你知道，有資格，有底氣，就是可以做想做的事兒。而不是把自己真的當成豬。”

  “我楚殤，不會把自己當成豬。我也不允許這個國家，把自己當成軟弱溫順的綿羊。”楚殤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回來了。這一切，就要變。變到我滿意為止。”

  “變到符合我心中的預期為止。”

  楚殤說罷，大步朝紅牆外走去。

  身後，卻傳來薛老疑惑的聲音。

  “你不打算見一下李北牧，你的老大哥？”薛老問道。

  “老大哥？”楚殤頭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你去問問他，在我楚殤麵前，他敢這麼自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