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宋靖、李謫仙與楚雲之間的衝突恩怨，就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

當二人重回包廂時，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不論是李謫仙的從容平淡。還是宋靖的左右逢源。看起來就像是一場氣氛融洽的飯局。

直至晚宴結束。眾人儘皆散去。

官月清才偷偷找了個機會，在出門時與楚雲交流了兩句。

而交流的關鍵核心，隻有一個。

提防宋靖。

楚雲微微點頭，表示了感謝。

然後在楚紅葉的眼神暗示下，坐上了她的奔馳。

“夫人，我們回家嗎？”

站在一旁的阿離輕聲問道。

“不回。”蘇明月淡淡搖頭。然後朝紅牆正門走去。

阿離見狀，心頭不由得一緊。

她不知道夫人要去做什麼。

但她知道，一旦進了紅牆，就必然有事發生。

“夫人您——”阿離驚呼一聲。

“不要跟著我。”蘇明月平淡道。“我有事要做。”

阿離停下了腳步。沒敢跟上去。

而坐上車的楚雲也沒離開。

他也不敢當眾拋下蘇明月，跟姑姑離開。

那會影響家庭和睦。

也會讓姑姑跟頂梁的關係愈發惡化。

他瞧見了頂梁朝紅牆正門走去。但他沒有下車阻攔。

楚紅葉也瞧見了。同樣沒出聲。

隻是不輕不重地看了楚雲一眼：“為什麼要忍？你怕他們？”

“談不上怕。”楚雲搖搖頭，沉默了片刻說道。“就是覺得沒必要。”

“那就是怕。”楚紅葉戳穿了楚雲的掩飾，或者說，狡辯。

“你怕惹了他們，不好收場。你怕會連累到你在意的人。是嗎？”楚紅葉很不近人情地說道。

楚雲吐出口濁氣。點頭道：“算是吧。”

“你知道他們是在故意激怒你？”楚紅葉沉聲說道。“你知道他們是在故意羞辱你。隻要你敢動手，他們就把你往死了整。是嗎？”

“我知道。”楚雲點頭。

“所以你認慫了？你忍了？”楚紅葉反問道。“你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退一步開闊天空？”

“不信。”楚雲搖搖頭。目光平靜道。

“那你的認慫。你的忍讓，是毫無意義的。”楚紅葉說道。

“我知道。”楚雲點頭。

“為什麼你要做沒有意義的事兒？”楚紅葉一字一頓道。“我告訴過你。不論你做任何事，我都會支持你。哪怕殺人放火。哪怕背叛整個世界。隻要你想做，我都會力挺你。”

楚雲點了一支煙，表情略顯凝重。

片刻後，他咧嘴笑了笑。很真誠地凝視著楚紅葉：“姑姑。我問你個問題。”

“你說。”楚紅葉平淡道。

“如果我剛才和他們翻臉。而我又乾不掉他們。你有把握乾掉他們嗎？在紅牆的領域內，乾掉他們。”楚雲問道。“你能做到嗎？”

“我會努力去做。”楚紅葉說道。

“也就是你並沒有把握。”楚雲吐出口濁氣。繼而追問難道。“那就算你僥幸做到了。有能力善後嗎？麵對李家和宋家的雷霆大怒，你能保住我嗎？或者說，保住楚家不受牽連？”

這是楚紅葉人生中第一次被楚雲反將一軍。

也是第一次被他問住。

是的。

楚紅葉就算在紅牆內擁有一定的地位和資曆。

但想憑她一己之力和兩大頂級家族對抗。她做不到。

也很難說保住楚雲。

她願意力挺楚雲，可以支持楚雲做任何事兒。隻是她的一廂情願。不代表她真的可以為了楚雲，在紅牆內隻手遮天，為所欲為。

那是不現實的。

“姑姑，我這幾年，過的很痛快。遇到不爽的事兒，我就打回來。遇到看不順眼的人，我就乾掉他。我已經過了很久仗勢欺人的生活。”楚雲微笑道。“現在。是遭報應的時候了。”

楚紅葉皺眉道：“我不認為你仗勢欺人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這不重要。”楚雲搖搖頭。“不管是被找麻煩。還是我主動找彆人的茬。總之。這幾年我很痛快。也的確闖了很多禍。我靠自己，或者靠你們，捂住了，也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但這一次。我麵對的是年輕一輩裡。站在最頂峰的幾個人。他們甚至不需要所謂的登峰造極。因為他們的父輩，他們的爺爺輩，已經登峰造極。他們有資格，也有底氣橫行霸道。我不會受了點委屈，就一定要跟他們死磕到底。我更加不能拿蘇明月的前途。拿你的人生安全，去放縱我的情緒。”

“我是楚家後人。也是楚家男人。”

楚雲一字一頓道：“我應該有所擔當。”

楚紅葉深深凝望著楚雲。

她聽懂了楚雲的話。

也理解了他的心思。

曾經魯莽猖狂的楚雲，長大了。

知道心疼人了。

知道什麼時候該讓步，該後退了。

可他的成長，卻讓姑姑心疼。

也暗暗責備自己的無能。

沒能為他提供足夠痛快的人生。足夠瀟灑的生活。

她輕輕抬起手，觸碰到楚雲並不秀氣的臉龐：“所以你打算打碎牙活血吞？”

“有什麼關係呢？”楚雲聳肩道。“人生總會遇到比自己更強大的人。我從沒覺得自己天下無敵。”

“你要一直忍下去？”楚紅葉問道。

“怎麼會呢？”楚雲眯眼說道。“我現在忍受。是因為我認為風險太大。但總有一天。我會變強。強大到能夠輕鬆踩碎他們。”

“姑姑。當那一天到來。我再帶你入紅牆。”楚雲一字一頓地說道。

楚紅葉知道這小子是在寬慰自己的心。

不過他話已至此，楚紅葉不會勉強他。

儘管她不希望楚雲過這種忍氣吞聲的生活。但就像楚雲所說。這幾年，他過的足夠痛快。

變花樣體驗一下不同的生活。又有何不可？

車廂內陷入一片平靜。

良久之後，楚紅葉忽然皺眉。看了楚雲一眼道：“你老婆去宋家了。”

“是嗎？”楚雲眼中閃過玩味之色。“去找麻煩嗎？”

“不知道。”楚紅葉搖搖頭。沉默了片刻問道。“你不擔心她嗎？”

“不擔心。”楚雲推開車門，緩緩走下車。然後回頭看了姑姑一眼。“我什麼事兒都可以忍。唯獨我老婆被人欺負了。不能忍。”

今晚。

如果蘇明月在紅牆內受了半點委屈。

他會賭上自己的命。

讓這一牆之內，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