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
女皇陛下並沒讓楚雲等待太久。
也就是大概十分鐘的樣子。
女皇陛下出現在竹林中。
她身穿一身素雅的白衣。渾身流淌著一股高貴優雅的氣質。單從外表來看,養眼極了。
沒人看得出她已經年過四十。
也沒人能從她修長的素手中,猜得到這是一雙沾滿鮮血的手。是一雙握著死神鐮刀的惡魔之手。
就連楚雲第一次見女皇陛下。也堅定地相信她就是一個慈祥和藹,且內心純潔的阿姨。
當他們四目相對時。
竹林中隱隱浮現一抹詭異的氣息。
他們的關係,很難用一兩句言語描述。
但此刻,楚雲的心思卻無比混亂。
陛下今晚來這兒,是為什麼?
當她見過真田木子之後,又會發生什麼?
楚雲猜不準。
也不敢想太多。
“陛下。”
楚雲緩緩迎上前。
原本就站在身旁的女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遁入了黑暗。
“等的很心急?”
女皇陛下紅唇微張。口吻一如既往的平淡,且晦澀。
沒人能夠猜到她心中所想。
作為楚雲母親的第一位關門弟子。她完美繼承了楚雲母親的衣缽。
她的謀略,她的智慧。她的為人處事。仿佛永遠蒙著一層麵紗。誰也看不透,更無法掀起那層麵紗。
麵對女皇陛下略顯尖銳的質問。楚雲苦澀地笑了笑。抿唇說道:“我希望一切都能圓滿結局。”
“人隻要還活著。怎能奢求圓滿?”女皇陛下反問道。“比如你的人生。”
楚雲被噎住了。
隻是跟隨女皇陛下的腳步,緩緩行走在竹林小道上。
他甚至很有分寸地稍落後女皇陛下半步。
這種情緒,是複雜的,也是糾結的。
但他並沒冒犯女皇陛下。
他希望可以從陛下口中得到答案。
而不是行色匆匆的衝進竹林彆院。
“你知道嗎?”
女皇陛下頭也不回地說道:“如果你今晚敢擅自闖入。”
略一停頓,女皇陛下斬釘截鐵地說道:“她必死無疑。”
“我會親手殺了她。”
楚雲聞言,心中大石落下。
陛下給出了答案。
儘管方法很殘暴,很淩厲。
但至少,是楚雲想要的答案。
楚雲第一次的誤解,詆毀。
令女皇陛下陷入瘋狂地憤怒。
第二次,楚雲選擇了相信。
今晚。
當真田木子的性命被女皇陛下拿捏在手中時。他十分緊張。
但幸好。他還是選擇了相信。選擇了不去冒犯女皇陛下。
而答案,也令楚雲感到滿意。
隻要楚雲能信任這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女皇陛下。
隻要他不去誤解女皇陛下。
那麼後者,似乎永遠不會讓他失望。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關係。
更是一種難以名狀的關係。
可楚雲,卻隱約從這段關係中,找到了某種平衡。
或許在彆人眼裡,在除他之外的所有人眼裡。女皇陛下都是一個十足的,凶殘如惡魔一般的劊子手。
但隻要楚雲選擇相信她。
那麼她,就不會讓楚雲的信任付諸東流。就會給予他最值得的反饋。
他不信。陛下就是惡魔。
而如果他選擇相信,那麼陛下,或許就是純潔的充滿聖光的天使。
上江家族仿佛一夜之間成了鬼屋。
從二人走出竹林到從正門離開。
沿途竟連一個仆人都沒有遇到。更彆提是主人。
楚雲知道,上江輕一應該是安排好了今晚的一切。
也不會有人知道,陛下微服來了一趟上江家族。
大門不遠處。
有一輛頂配防彈車等候著女皇陛下。
楚雲親自送陛下來到車門前。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女皇陛下也全程不發一言。直至坐上轎車。關上了車門。
她也不曾主動開口。
氣氛極為凝重。
某種不明的情緒,卻在空氣中起起伏伏。
突然。
車窗緩緩降落下來。
女皇陛下清冷的嗓音響起。
“你有沒有想過送我回家?”
楚雲聞言,仿佛一下子破開了胸口的凝重。
他點頭,坐上了轎車。
坐在了女皇陛下的身邊。
車廂內,充滿了女皇陛下的氣味。
她的高貴,優雅。
她的森冷,無情。
她既是一名慈祥溫婉的長者。
又是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劊子手。
而在楚雲麵前,女皇陛下還有著第三重身份。
儘管那是在非常不理智的情況下作出的叛逆行為。儘管事後,他也十分後悔。
但此時,此刻。
楚雲內心並沒有考慮太多。
他隻是想安靜地坐在車內,坐在她的旁邊。默默地送女皇陛下回家。
他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這或許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麵。
甚至就連女皇陛下看似冷酷無情地布置了今晚的計劃。
可實際上,根本與真田木子沒有任何關係。
她僅僅,隻是找了一個理由出宮。
找了一個理由,出現在他麵前。
他要走了。
離開東京城。離開這座她或許此生也無法離開的城市。
而他,或許此生也不會再踏足。
她也許隻是想送他,為他踐行。
一路上。
車廂內靜謐到令人心慌。
仿佛就連彼此的心跳,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轎車停了下來。
停在了女皇陛下的府邸門前。
楚雲下車。
像極了優雅的紳士,親自為女皇陛下拉開車門。
就仿佛是初次約會的男女,男士總會表現得足夠謙遜有禮。
女皇陛下緩緩走下轎車。略微頓足了數秒。
然後,她轉身,那原本清淡的臉龐上,竟浮現一抹極為克製,近乎淑女的微笑。
“謝謝。”
女皇陛下微微頷首。
就仿佛是十八歲花季少女初次與紳士約會。表露出來的,也是非常純白的一麵。
“再見。”
女皇陛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將楚雲晾在了門外。
初次約會的男女,總是含蓄的,克製的。
又怎麼會作出逾越雷池的破格舉動呢?
可在轉身的那一刻。
陛下的眼角,滾下了晶瑩的淚珠。
她並不是哭泣。
也沒有太過悲情。
她隻是覺得,這場本該在她風華正茂就開始的愛情。
這場本該多年前就到來的約會。
來的太晚了。
她內心始終保留的那片純真,那份本該在盛夏中綻放的情愫。於今晚開始,並畫下句號。
她的青春,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