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的空氣，除了彌漫著濃烈刺鼻的中藥味。
更多的，是楚雲對真田木子的愧疚之情。
他甚至比真田木子更難麵對自己。
憑楚雲的頭腦和智慧，他會想不到真田木子重回東京城之後，極有可能麵臨諸多危機？甚至有可能波及到她的生命？
楚雲是可以想到的。
否則，他也不會讓真田木子謹慎行事。甚至動用她在海外搭建的情報網、行動組。
他是知道的。
真田木子重返東京城，一定會麵臨極大的困難，以及凶險。
可他依舊作出了這樣的選擇。
因為他已經無限接近真相了。
因為他知道，真田木子最終複仇的對象，基本不可能是楚中堂。
他甚至自私地告訴真田木子，如果楚中堂真是她的殺父仇人。也許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完成複仇。
此刻，楚雲腦海中回蕩起他曾向真田木子說過的每一句話。
他是如此地無情，如此地自私。
他大致知道凶手不會是楚中堂。並讓真田木子以身犯險，重回東京城去尋找真正的凶手。
可如此做的代價，便是此時，便是此刻。
真田木子被重創，被毀掉了絕美的容顏。
也許她這輩子，都不敢再暴露在陽光之下。也不敢再見任何人。
甚至就連她的人生，也就此被毀掉了。
而這一切的一切，正如上江緋紅所說。是他楚雲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因為愛，她豈會誓死追隨？
豈會置自身於不顧，也不希望楚雲難做？
可楚雲呢？
他真的在乎過嗎？真的關心過真田木子嗎？
如果她足夠關心，足夠在乎。
他怎會讓真田木子孤身回國？
不就是因為，他自己陷入漩渦，無暇多顧嗎？
不就是他心存僥幸，以為憑真田木子的智慧和頭腦，能夠應對接下來的麻煩和危機嗎？
可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絕對？
誰又能保證，自己一輩子不會馬失前蹄？
楚雲的雙眼有些乾澀。
他內心充滿愧疚、自責。
他應該多關心真田木子一些。
他應該給予這個無依無靠的女人，多一些溫暖。
她已經一無所有了。
父親被殺。本該屬於她的山川組，也被徹底剝奪。
她為了楚雲，孤身奔赴海外搭建完整的係統。隻為讓楚雲手中的力量更加強壯。
她就像孤魂野鬼一般，唯一的寄托，便是不在身邊的楚雲。
她知道這一次回到東京城，會有很多麻煩。甚至麵臨生死之境。
她剛下飛機時，就接到了女皇陛下打來的電話。並警告她立刻離開。永遠不要再回來。
可她拒絕了。
因為楚雲和她分析過。楚中堂，也許不是真正的凶手。
而答案，就在東京城。
哪怕她很難得到這份答案。
哪怕她將麵臨諸多凶險，甚至命喪於此。
她也沒有後退，沒有回頭。
她不想與楚中堂為敵。
因為她不想讓楚雲難做。
哪怕留在東京城，她將寸步難行。她也希望可以憑自己的毅力，慢慢趟出一條路。
而不是讓楚雲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我的命。是你賜予的。”真田木子嬌軀緊繃。
她臉上的傷口，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
那不是普通的傷口。而是恐怖強者一刀所致。
傷口並不大，也不深。
可就仿佛是不可逆的傷口。任憑再高明的醫生，也難以幫她複原。
傷口始終無法愈合。鮮血，也始終止不住。
她一直忍受著劇痛。仿佛有千萬螞蟻在傷口上啃噬她嬌嫩的肌膚。
她的身軀一會燥熱，一會冰冷。
手心不停滲出汗珠。很快，渾身都大汗淋漓。
她那雙美麗的雙眸中，充滿了克製。
她不想在楚雲麵前露出不堪的一麵。
儘管在她心中，此刻的自己，已經足夠不堪了。
可她希望保留最後的底線。
不在楚雲麵前徹底崩潰。
她雙眸濕潤，出現了明顯的身體反應。
“不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哪怕九死一生。哪怕有去無回。”真田木子努力讓自己的嗓音變得柔軟。可臉上傳來的痛苦，已經讓她難以自禁。嗓音顫抖著，僵硬著。
“你說什麼，我都信。”
“你說殺我父親的凶手在東京城。我就來東京城。”
“這世上，已經沒什麼東西值得我珍惜了。我也已經沒有任何眷戀了。”
“除了你。”
真田木子顫聲說道：“你走吧。這仇，我不報了。不管凶手是誰，我也不想知道了。”
她的眼淚流淌下來。
可倔強的真田木子，並沒有哭泣。
她隻是無聲落淚。也不知是疼痛，還是徹底絕望。
“緋紅說過。這間屋子以後就屬於我了。至少，我有了一個容身之所。”
“楚先生。”
真田木子換回了最初的稱呼。
她終於轉過頭，那雙濕潤的美眸輕輕凝望楚雲：“何其有幸，此生能遇到你。”
“餘生，請多珍重。”
說罷。
她緩緩閉上了雙眸。
單方麵結束了這場對話。
麵對真田木子的逐客令。楚雲並未起身離開。
他很平靜地坐在床邊。甚至愈發靠近了真田木子。
楚雲緩緩抬起粗糙的大手，伸向了真田木子那格外冰冷的手心。
長滿老繭的大手，握住了陷入絕望，正承受難熬之苦的真田木子。
“至少到目前為止。遇到我，你一直在倒黴。”楚雲用力握住真田木子的手心。似乎想要給予她溫暖，撫平她驚濤駭浪的芳心。
“失去了女皇陛下的信任。被剝奪了山川組控製權。甚至連故鄉，你也回不去。隻能流浪海外。”楚雲薄唇微張，漆黑的眸子裡，閃爍著堅定不移的光澤。“我並沒有給你帶來好運。相反，我更像是一個災星，一個瘟神。總是給你帶來災難與苦痛。”
“真田小姐。請你再看我一眼。”楚雲直勾勾地凝望真田木子。
後者聞言，嬌軀愈發緊繃。
也不知是內心彷徨不安，還是被疼痛所折磨。
可在楚雲灼熱目光的注視下，她終於還是睜開了雙眼。怯弱而無助地望向楚雲。
“餘生，你依舊可以信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