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漫山，揮灑滿地。

麵對楚雲這番看似溫和，實則鋒利如刀的話。唐爺爺神情自若，並沒給予太激烈的回答。

相反。他若有所思地望向楚雲。詢問道：“在你眼裡。唐慶應該變成怎樣一個人。才算不枉此生？”

“首先我不讚同您用變這個詞。”楚雲搖頭說道。“每個人的成長軌道。都應該是靠自身的經曆去摸索完成。而不是為了迎合誰，迎合某種局勢，而去強硬的改變。”

“太理想化了。”唐爺爺搖搖頭，步履沉穩地走上山。“這世上，沒幾個人能改變世界。往往會被世界所改變。”

“可能我說這些話。您覺得太天真，太幼稚。但從我退役之後，我就一直在朝這條路努力。”楚雲笑了笑。說道。“到今天，我一直隨心而活。我既不會向任何人妥協。也不會受任何人的影響。而去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還有態度。”

“所以當唐慶和你見麵之後。他的內心，就逐漸發生了變化。直至昨天晚上。他徹底爆發。”唐爺爺意味深長的說道。“從你的角度來說，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是福，還是禍？”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他肯定是愚蠢的。是不幸的。甚至是悲哀的。因為他極有可能因此失去一切。從萬眾矚目的佼佼者。淪為過街老鼠。”楚雲抿唇說道。“但在我看來。他因禍得福。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也做回了自我。”

“我以為。人活一世。活的不委屈，不將就。那才是最大的幸運。至於外在的物質也好，權勢也罷。都沒那麼重要。”楚雲坦率地表露自己觀點。

也許不夠成熟。

也許在外人看來，太過理想化，太幼稚。

但楚雲願為此，繼續努力下去。

一個人若是活成了自己陌生甚至討厭的樣子。那豈不是更加悲哀？

曾經的唐慶，便是如此。

“哪怕一無所有，淪為過街老鼠，也無所謂？”唐爺爺問道。

“起碼我可以。”楚雲點頭。

“唐慶現在也走上了這條充滿危機的道路。”唐爺爺緩緩說道。“他辜負了家族。也讓無數家族成員，對他感到憤怒與仇視。未來。也不會再有人接納他，容忍他。甚至——”

“他將被徹底拋棄。”唐爺爺一字一頓道。“你認為。值得嗎？”

“是否值得。我沒辦法代替他回答。”楚雲點了一支煙，表情說不出的鄭重其事。“但為了自己的兒子，為了自己喜歡的女人。我覺得值得。”

“而且，這大概是對一個有擔當的男人來說。最基本的要求。”

“如果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孩子女人都保護不了。他就算將來登高絕頂。睥睨天下。也終究不過是個懦夫。”

楚雲斬釘截鐵地說道。

他不怕這番話會冒犯唐爺爺。

就算真的惹唐爺爺不高興。他也敢說。

此刻的他。並不是為自己發聲。而是唐慶。

作為年少時建立深厚友誼的兄弟。楚雲願意為他做點事兒。

“你很像你母親。”

在離山頂隻有不到一百米距離時，唐爺爺停下腳步。負臂望向楚雲道：“你們一樣肆無忌憚，無所顧慮。活得灑脫而狂妄。從來不被塵世枷鎖所束縛。”

“我把您的這番話視作讚美。”楚雲微笑道。

“所以現在的你，似乎正在走一條你母親曾走過的老路。”唐爺爺意味深長地說道。“你們樹敵無數。這世上想毀掉你們，讓你們死的人，數不勝數。”

“就算明天死。我今天依舊可以對酒當歌。”楚雲毫不在意，笑的很爽朗，很放肆。“我不想每天都活在謹小慎微之中。更不希望靈魂被任何東西所束縛。”

“那對我來說，就算活一萬年。也沒有任何意義。”

唐爺爺停頓了片刻。繼續前行。

不久後，二人登入山頂。

山頂有桌椅，有涼亭。

走得頗為疲憊的唐爺爺坐下後，為自己點了一支煙。

他似在思索什麼。又仿佛在猶豫什麼。

良久後，他噴出一口濃煙。抬眸看了楚雲一眼：“聽說。你決定力挺唐慶。幫他和鐘家開戰。”

楚雲坐在一旁，很隨意地點頭：“我和他是兄弟。”

“那你又是否知道。鐘家背後的勢力。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唐爺爺問道。

“不重要。”楚雲搖頭。“看我不順眼的人太多。多一個少一個也沒什麼關係。”

“但如果你真的支持唐慶和鐘家開戰。你極有可能打光楚老留給你的資源。”唐爺爺一字一頓道。“這些資源，本可以幫助你做許多大事兒。”

“幫唐慶打鐘家。就是目前為止，最大的事兒。”楚雲很輕鬆地說道。

唐爺爺愣了愣。陷入沉思。

不可否認。對於楚雲的很多觀念，他既不讚成，也不理解。甚至不認可。

他不覺得楚雲這樣的人生之路有多特彆。

許多初生牛犢的青年，都曾像他這樣不可一世。

可到頭來呢？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多數都是磨掉了棱角，向現實低頭，努力適應這個社會的強者。

不能夠適應的。無法改變自己的。基本都夭折了。中道奔殂。

但反之。

他雖然對楚雲的觀點，有萬般不讚同，不認可。

卻為楚雲的心性以及重情義所驚訝。

手握如此資源，卻願意為自己的孫子，全部打光。

他圖個什麼？

他能在這裡麵得到任何好處嗎？

不可以。

他甚至還會徹底得罪鐘家，以及鐘家背後的強大勢力。

不得不說。雖然唐爺爺不認可楚雲的觀點。

可楚雲的人生態度，以及對生活的執行力。尋常人難以比擬。

“你的生活。似乎容不下苟且。”唐爺爺吐出一口濃煙，緩緩說道。

“我站出來。是因為我的身邊，有我在意的，在乎的，值得去保護的人。我退一步，他們就得陪我後退。”

“我不相信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因為我退過。”

“你知道我退後。身後是什麼嗎？”

“是萬葬崗，是無間煉獄。”

“我曾告訴過自己。隻要我還能前進，就絕不退後。為自己，為我在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