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席話，令房內的氣氛陡然降至冰點。
薛朝青脊梁骨陣陣發寒，心臟仿佛漏拍，表情微變。
當兒子的，能將弑父這種事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他該是一個怎樣的殘暴之人？
薛朝青端起茶杯，低頭抿了一口。
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實則，他隻是用低頭掩飾臉上的不自然。
他隻是想成為大人物，而非真的大人物。
他和先生之間，有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任何方麵，他都會被先生輕鬆吊打。
“我對你的評價太高了。”
良久之後，薛朝青放下茶杯，口吻克製道：“你連畜生都不如。”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先生沒反駁，更加沒有生氣。他抿了一口茶道。“薛會長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
“但我從沒乾過傷天害理的事兒。也沒有罔顧倫理。”薛朝青一字一頓道。“我不會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我有底線，有道德，心中有敬畏。”
“你沒有。”薛朝青直勾勾地盯著先生，斬釘截鐵道。“你這種人死了也注定會下地獄。”
“下不下地獄。首先得我死才行。”先生陰柔的臉龐上，掠過一抹陰鷙之色。“你有能力殺我嗎？”
薛朝青沉默了。
論實力，他差了先生十倍，百倍。
智慧謀略，更加不是先生的對手。
薛朝青甚至相信，一旦先生出手，不過轉瞬間就能將自己摧毀。
這種硬實力的差距，令薛朝青毫無底氣。
“我也許殺不了你。”
薛朝青沉默了片刻之後，緩緩抬眸道：“但我是明珠商會的會長。我有責任，也有義務阻止你危害這座城市。哪怕我會因此付出性命。也絕不會讓你輕鬆得逞。”
“每個人都有所堅持。”先生為薛朝青續了一杯茶。麵無表情道。“你願意為這座城付出一切。不論是出於責任還是道義。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讓這座城崩壞。並除掉一切擋我路者。”
“這就是我的堅持。”先生毫無波瀾地說道。
“在我來這裡的路上，我已經通知警方了。我死不死，不重要。但你一定跑不掉。”薛朝青抿唇說道。目光凝重地盯著先生。
他通知的不是彆人，正是方正生。在明珠警隊係統擁有極高話語權的人物。
薛朝青相信，有這位警方大佬坐鎮，勢必能將無惡不作的先生一網打儘。
方正生也給過他提醒，要他不惜一切代價穩住先生。一旦局成，先生插翅難飛！
麵對薛朝青的話語，先生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更沒有憤怒或生氣。
他淡定極了。
仿佛即將趕來的並非要將他繩之於法的明珠警方。
而是一群來他慶生，參加他舉辦派對的嘉賓。
他俊美卻陰鷙的臉上掠過一抹淺笑。忽而有些唏噓地問道：“楚雲是不是有什麼魔力？”
“在我掌握的資料中。你不該有如此魄力。”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薛朝青一眼。“你是怎麼被他打造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連死都不怕？”
所有與楚雲親近之人，似乎都不怕死。
那群暗影獵殺苦薩的行徑，便令先生頗為意外。
此刻，薛朝青所展露出來的氣魄，更令先生難以理解。
楚雲是用什麼方式感染身邊人的？
為什麼連薛朝青這種小人物跟楚雲接觸後，都可以變得不畏死亡？
“楚總沒有改變我什麼。”薛朝青目中透出精光。“我隻是學習了楚總身上的一些小優點而已。”
“如果你這次能僥幸脫困。我建議你多跟楚總學學。做人，不應該像你這樣。而應該像他。”
薛朝青噴出一口濃煙。掐滅了手中的香煙。
“時候不早了。你該出手了。”
薛朝青說罷，近乎狂妄地看了先生一眼：“或者，你想讓我親眼目睹你的滅亡？”
先生陰鷙的臉上毫無波瀾。但那雙平淡的眸子裡，卻緩緩浮現一抹異色：“真有趣。我居然真的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影子。”
“是嗎？”薛朝青沉聲說道。“那你能否看到，你命不久矣？”
先生薄唇微張道：“那就結束吧。”
……
杜青在姐夫的辦公室呆坐了近十分鐘。他猛然一拍大腿，站起身來：“姐夫不能死！”
杜青從小跟著薛朝青長大。
在他心中，薛朝青不僅是他姐夫，還是哥們，兄弟。
他要是死了，傷心難過的不僅是姐姐。不僅是父母。還有他這個小舅子！
杜青顫抖著手，撥通了楚雲的電話。
嘟嘟。
鈴聲並未持續多久，楚雲接通了。
“楚總，我姐夫他被先生——”
“我知道。”楚雲打斷了杜青，口吻平淡道。
“您知道了？”杜青乍舌。
這楚總還真他媽是個恐怖之極的大人物啊！
連這麼隱秘的事兒，都能第一時間知道？
他也不想糾纏楚雲為什麼知曉這一切。後背滲出冷汗道：“楚總，您能救我姐夫嗎？”
“我已經快到地方了。”
電話那頭傳來楚雲的聲音。令杜青心神一定。
“我會儘力。”
說罷，楚雲徑直掛斷了電話。
杜青呆呆地站在辦公室，心情複雜之極。
可內心的慌亂，卻漸漸散開了。
他絕對信任楚雲。
這大半年時間，楚雲也從未讓他還有薛朝青失望過。
楚雲或許屢屢給他們帶來驚嚇。
但驚嚇的背後，往往伴隨著驚喜。
“方正生的人也快到了。”
陳生駕駛著轎車，並同時接受著耳麥中的最新消息：“但他們受到了狙擊。傷亡慘重。”
楚雲微微點頭。
卻忽然話鋒一轉道：“你害怕了？”
“為什麼這麼問？”陳生眉頭一挑。“我一生狷狂，字典裡就沒有怕這個字。”
“那你為什麼車速變慢了？”楚雲問道。
“我在等暗影布置啊。”陳生理所當然地解釋道。“這是嚴格遵循程序與節奏。是對任務和工作的儘心儘責。我不認可您對我的評價。也不接受您對我膽魄的詆毀。”
“哦。”楚雲點了一支煙，目光如鷹隼般環顧四周。“在門口就停下吧。”
“我送您進去。”陳生很嚴肅地說道。“我有百步穿楊的槍法。有堪比專業賽車手的車技。不論是進攻還是跑路，我都是您最牢固的依靠。”
啪！
楚雲抽了陳生一巴掌：“你他媽把我說得心都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