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起拉著手走進中軍帳時,三雙眼睛齊刷刷地對他們看過來。
安華錦麵上一派淡定,拉著顧輕衍入座,同時對外麵吩咐,“來人,去熬一鍋薑湯來。”
“是。”有人立即去了。
顧輕衍耳根子微微有些紅,隨著安華錦進來後,對皇後和楚硯分彆見了個禮,“皇後娘娘,太子殿下!”
皇後笑開,“懷安,你稱呼本宮什麼?不是該叫姑姑了嗎?”
雖然他們未曾大婚,但如今安華錦鬨了這麼一出,天下皆知,顧輕衍也應了,那就是板上釘釘了,提前改口也是可以的。
顧輕衍臉微微一紅,還是微笑地改口“姑姑”,又對楚硯稱呼“表兄”。
皇後高興,連忙答應了一聲。
楚硯看了顧輕衍一眼,倒是沒說什麼,也沒什麼特彆的表情,算是受了這個稱呼。
安易寧在一旁瞧著新奇,看看顧輕衍,看看楚硯,暗暗想著小姑父和表叔就是厲害,鬨的那般僵,都能此時一笑泯恩仇。他以後要學的大約還有很多很多。
皇後取笑安華錦,嗔著他,“到底是不同,我來了多久了?也是冒著風雪而來,坐到現在,都沒能喝你一口薑湯,懷安剛剛來,你就讓人給他熬薑湯。”
安華錦彎了一下嘴角,臉不紅氣不喘理直氣壯地說,“姑姑來了之後就不停的哭,我就算是把薑湯喂到您嘴邊,您估計都沒心情喝一口。怪我咯?”
皇後失笑,“倒也是。”
她收了笑,歎了口氣,“子欲養,而親不在。我本想著明年開春,回南陽,離開京城了,沒有皇後的身份和枷鎖在身,好好地陪陪他,伺候伺候他,沒想到,他就這麼去了。”
顧輕衍麵上也收了笑,露出悲傷之色,低聲問安華錦,“安爺爺走的可安心?”
“很安心,除了惦記著你做他的孫女婿外,沒彆的念想。”安華錦道。
顧輕衍抿唇,聲音更低了,“安爺爺離京時,我也想隨著他一起來著,後來終究是膽子小,沒敢去南陽,怕見你。”
安華錦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笑著說,“你那時若是敢去,還真沒準被我打回來。不比如今好,你等著我來京。”
顧輕衍不再說話。
“你們嘀咕什麼呢?怕我們聽見?”皇後沒聽清二人說什麼悄悄話,笑著問了句,“有什麼是我們不能聽的?”
安華錦抬起頭,對皇後認真地說,“姑姑,隨我回南陽吧!”
皇後一愣。
安華錦看著她,“你隨我回南陽,以後也不必回來了,明日也正是個機會,你與陛下趁機和離,陛下當年做出那樣的害安家的事兒,你與她和離也是應當,朝臣們也沒有理由和臉麵替陛下留你,你跟他和離,天下人也不會說什麼。從今以後,生不冠他的名,死不冠他的姓,你就是我們安家人。”
皇後一下子落了淚,捂住臉,“我是他的皇後,就在皇宮,當年卻沒有察覺他有這樣的心思,我才是安家的罪人,對不起安家,我哪裡有臉回去?”
“姑姑錯了!”安華錦清聲道,“是陛下不仁不義,假仁假義,您就算是皇後,也不是他心裡的蛔蟲,怎麼能知道他想什麼?又怎麼能怪得了您?您何必拿他的錯誤懲罰自己?咱們安家人,行得正,坐得端。您是安家的女兒,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您也彆跟我說什麼以死謝罪的話,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您要和離,與陛下斷絕關係,要回南陽,好好的活著,等著表兄娶妻生子,看著表妹招婿嫁個如意夫君。半生陪給了皇家又怎樣?您還年輕,還有後半生,日子還長的很。”
“表妹說的對,母後隨表妹去吧!您去了之後,兒臣屆時了了所有事情,也會去。”楚硯道。
顧輕衍也頷首,“安兒既然已為姑姑安排好,姑姑就聽她的吧,南陽的確是一個好去處。”,他頓了頓,“我也會去南陽。”
皇後一怔,用帕子抹了眼淚,看向顧輕衍。
顧輕衍抿唇,“南陽很好。”
安華錦這時笑著說,“你放不下顧家,便無需放下,我同樣也放不下南陽,也就不放下了。誠如爺爺所說,南陽安穩時,我來京城住半年,然後再回南陽待半年,以後表兄去了南陽,南陽人才濟濟,有崔世兄,有清岩哥哥,有沈遠之,有安平,隻要不打仗,無需我過多操心南陽軍。爺爺說了,你的才華,若是不施展在朝堂,是埋沒了你,你就該站在高處,做當世文臣,載入史冊,流傳千古,不能因為我而泯於眾人。”
顧輕衍搖頭,“半年分離,我受不住。”
安華錦:“……”
皇後一下子破涕為笑,“那你就請些時日的假,也去南陽找她待上一兩個月,把時間穿插開,夫妻兩個人,為了保持長久的新鮮感,也不必長期膩在一起,免得感情轉淡,沒了意思,你們這樣,讓彼此有一定的空間,也是極好的。”
顧輕衍立即說,“我不會膩。”
皇後:“……”
顧輕衍盯住安華錦,“你會膩煩我嗎?”
安華錦偏頭看著他的臉,“不會。”
就這張臉,她就可以看個一萬年,怎麼會膩煩呢?
顧輕衍笑著低下頭,“所以,姑姑多慮了。”
皇後:“……”
她無言了好一會兒,又氣又笑,“好好好,是我多慮了,你們自己商量吧!”
楚硯倒是沒順著三人的話說,而是深深地看了顧輕衍一眼。
夥食營的人端來一鍋薑湯,給每個人盛了一大碗,然後問安華錦,“小郡主,天色不早了,可開火了?”
安華錦點頭,“開吧!”
“小姑姑,什麼開火?”安易寧好奇地問。
安華錦笑,“就是該做飯了。”
安易寧“哦”了一聲,摸摸小肚子,“我是有些餓了呢。夥食營的飯好不好吃啊?”
這幾個月來,他已經被顧家的夥食給養叼了胃口,顧家的夥食,實在是太精細了。
“要不你們回顧家吃?”安華錦轉向顧輕衍,“夥食營的夥食肯定是不怎麼樣的。我怕你們吃不慣。”
“不要。”顧輕衍搖頭,“我吃得慣。”
安易寧也立即舉手,“小姑姑,我也吃得慣。”
“我也有二十年沒吃夥食營的飯菜了。”皇後十分懷念地說,“小時候,我雖不常去軍營,但一年總也會去一兩次的,每次也會跟著父親一起吃夥食營做的飯菜。那時候,夥食營有一個老師傅,燒的菜特彆好吃,我覺得比南陽王府的大廚做的都好吃,恨不得將他帶回府去。”
安易寧立即問安華錦,“小姑姑,那個老師傅還在不在?”
“都二十年了,哪裡還在了?”皇後笑起來。
安華錦道,“陳師傅故去後,他的兒子在夥食營掌勺,如今還在,被我帶出來了,但是定然沒辦法跟顧家的私廚比的。”
皇後眼睛一亮,“他的兒子可得了他的真傳?”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皇後期待起來。
顧輕衍溫聲說,“顧家的私廚雖好,但是吃的膩了。”
安易寧附和,問安華錦,“小姑姑,我今日可以住在這裡嗎?”
安華錦點頭。
顧輕衍也偏頭看來,沒如安易寧一樣問出來,但一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樣。
安華錦對他也點點頭。
顧輕衍彎起嘴角,也高興起來。
安華錦看著一大一小兩張臉,想著她是對的,從來沒有這一刻覺得自己所做的決定是對的。她此後的餘生,都能看到這樣的兩張臉,對她露出愉悅的歡喜的笑。
皇後倒是沒說住,隻道,“我去硯兒的府邸。”
她不想再回皇宮了,主要是,不想見到那個狼心狗肺的王八蛋。
楚硯頷首,“用過飯,我帶母後回城,您這些年所用之物,讓賀嬤嬤帶著人去收拾好,明日您與陛下和離後,表妹什麼時候啟程離京,您隨著回南陽就是了。”
皇後點點頭。
夥食營的飯菜,雖然粗糙,但是誠如安華錦所說,陳師傅的兒子掌勺,還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色香味雖然沒占個色,但是占了兩樣香和入味,皇後吃的心滿意足,楚硯似乎也很喜歡,顧輕衍和安易寧吃夠了山珍海味,吃的也很新鮮儘興。
飯後,楚硯帶著皇後回城,安易寧與顧輕衍留在了大營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