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所有人都得到了消息,顧輕衍自然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他得到消息時,同樣也是愣了好一會兒,一時間似神魂不在,有些呆呆的,怔怔的。
青墨看著自家公子,心下歎息,覺得怕是公子傻了,這麼大的消息,他都沒半點兒反應,大概是因為許久沒有安小郡主的消息了。突然砸下了這麼大一個消息,把自家少小聰明的公子都給砸蒙了。
過了許久,顧輕衍輕聲問,“她帶來三十萬兵馬?”
“是。”
“走到京城百裡外了?”
“是!”
“為何一直沒得到她帶兵入京的消息?”
青墨也很震驚,與鳳冥的話差不多,“安家鎮守邊疆十分牢固,一百五十年來,無數次阻斷了外敵入侵,大楚腹地漸漸地鬆懈,尤其是今冬雪大,就連驛站都少了信使往來行走,很是疏忽,安小郡主大約是避開了官道,翻山越嶺,繞過了各州郡縣的關卡。”
否則,無論是王家還是顧家,無論是王六公子,還是自家公子,在各地都有消息網,不可能得不到消息。
若是安小郡主帶兵剛出南陽就得到了消息,也不會讓所有人如此震驚了。正因為安小郡主是突然出現在百裡之外,才讓人如此震驚,與措手不及。
顧輕衍又靜了片刻,忽然伸手捂住臉,低低呢喃,“我雖不敢想她是為著我而來,但我還是盼著,她是為著我而來。”
青墨不忍心摧毀公子的好夢,但還是覺得應該任職儘責地提點公子彆想的太好,免得到時候失望至極,“公子,安小郡主怕是帶著張宰輔和許靖而來,找陛下要當年玉雪嶺大白天下的真相來了。”
顧輕衍整個人一下子忽然靜極了。
青墨有點兒後悔自己太現實,想打自己一頓,連忙改口說,“當然,安小郡主既然來了京城,也一定會找公子的。”
畢竟,到如今,安小郡主與公子還沒有一個結果,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總要了結。
又過了片刻,顧輕衍慢慢地放下手,對青墨吩咐,“你出去看看,得到確切消息再來報。”
“是。”青墨立即去了。
屋中靜了下來,顧輕衍心口起起伏伏,一時間落不到實處,他怕,怕安華錦這一次來京,是與他了斷的。
那樣的話,他就真的沒有前路可走了。
安易寧悄悄從門口探進頭,看著顧輕衍,喊了一聲,“小姑父?”
顧輕衍看向門口,“嗯”了一聲,對他說,“你不是想你小姑姑了嗎?她來京了。”
安易寧就是知道了這件事兒才扔下了厚厚的書卷來問顧輕衍的,他邁著腿進了屋,來到他麵前,瞅著他,“我聽說小姑姑帶了三十萬兵馬來?”
“嗯。”
安易寧歪著頭,“小姑姑是要找皇帝老兒算賬嗎?”
“大體是吧。”
安易寧道,“外麵的人都說小姑姑是要造反。”
“應該不會。”顧輕衍輕聲說,“她曾經說過,安家不會反,她也不會反,安家養南陽軍不是為了直指自家天闕的,哪怕陛下有諸多對不起安家之事。”
安易寧點點頭,“小姑姑來京了,小姑父你不高興嗎?”
顧輕衍還真不高興,他從來沒有這時候這麼抗拒安華錦來京,他心裡哪怕想的不行,快把心頭肉都想的烤焦了,也依舊理智地抗拒不想見她,怕他一旦見了她,她開口就是顧輕衍我們算了吧!
安易寧小聲說,“小姑姑如今在百裡外,用不了兩個時辰,就會來到皇城吧?”
“陛下不派京麓兵馬攔的話,應該一個時辰就會到。”
“陛下肯定會派京麓兵馬攔著。”安易寧肯定地說。
“有王岸知在,陛下不會,他會讓京麓兵馬進皇城。”顧輕衍雖然滿腦子安華錦,但思維理智卻依舊快速地運轉,“因為京麓兵馬隻二十萬,在南陽軍三十萬兵馬麵前沒有屏障的話會不堪一擊,隻有進了皇城,才能拖些時候。”
也隻是拖些時候而已,畢竟,他去過南陽軍中,見過真正的南陽軍,對比京麓兵馬大營的兵馬,南陽軍才是真正的雄獅,京麓兵馬隻是軟腳蝦,沒見過真正的戰場,許多都是貴族不上進的子弟進軍中充個數罷了。對付尋常兵馬還成,但是對付南陽軍,就不夠看了。
“好想快些見到小姑姑啊。”安易寧歎了口氣,“不知要幾日才能瞧見小姑姑。”
顧輕衍不語。
他希望晚一點兒,再晚一點兒,隻要她不跟他說顧輕衍我們算了吧,他就可以私心裡一直覺得他們還是好好的,還是兩情相悅的,還是沒分開的。
但是安華錦顯然聽不見顧輕衍心裡的想法,不僅不晚一點兒,反而是快了太多。
京麓兵馬大營駐紮在距離京城三十裡處,魏振得到皇帝命令下,大驚失色,當即帶著二十萬兵馬傾巢而動,匆匆進了皇城。
他的動作快,但南陽軍的動作更快,似乎掐著點兒一樣,安華錦帶著三十萬兵馬,堪堪地先魏振的二十萬京麓兵馬一步,來到了皇城腳下,將魏振的二十萬京麓兵馬擋在了三十萬南陽軍身後。
魏振自詡動作不慢,但還是被安華錦的快速行軍給震驚了,不是說在百裡外嗎?據他估算,京麓兵馬大營距離京城三十裡,怎麼也能比安華錦快,至少,也能快那麼幾盞茶的時間。可是,安小郡主帶著的兵馬也未免太快了。
魏振看著前方星旗招展,南陽二字迎風飄動,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晚了就晚了,晚一步也是晚,尤其是對比南陽軍和京麓兵馬,不說人數,隻看氣勢,京麓兵馬就輸了。
南陽軍精神抖擻,隊伍整齊劃一,三十萬兵馬頭尾分好不亂,反觀看看京麓兵馬,因臨時出發,匆匆集結隊伍,有的士兵連盔甲都沒穿好,兵器更是不整齊,隊伍淩亂,南陽軍是猛虎,京麓兵馬便是軟腳蝦,連衝上前的底氣都沒有。
以前京麓兵馬沒有南陽軍的對比,隻跟禁衛軍和禦林軍比比,自然算是好的,魏振也確實有些武將之才,訓練兵馬也不懶散,但因為京麓兵馬多是貴族世家不怎麼爭氣的子弟走仕途來鍍金的,所以,並不好管,但他也能管個像模像樣。
但如今跟南陽軍比,那可真是比出個真格,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魏振瞧著,臉都白了,彆說京麓兵馬的士兵們看著南陽軍這樣的氣勢犯怵,就連他本人,也是十分沒底,他雖然瞧不見隊伍前麵的安華錦,但是隻看南陽軍這氣勢,便暗叫不好,今日就算他死在這,也攔不住安陽軍入城了。
不過,他也不能不攔,否則他墮了魏家的名聲和風骨,哪怕死在這兒,今日他也得攔。
於是,魏振咬了咬牙,對身邊一名親信吩咐,“你去問問,安小郡主帶兵來京,是何意?魏振不才,如果安小郡主入城,魏振但求指教。”
親信也咬了咬牙,自古以來,兩軍交戰,不傷信使,想必安小郡主不會殺他,就算要殺他,他也得認著,於是領命,去了前麵。
兩軍隻隔了半裡地。
安華錦沒如士兵們一樣穿盔甲,穿了一件水紅色的裙子,同時係了一件火狐披風,身下騎著一匹棗紅寶馬,在冬日的天光裡,瞧著是三十萬兵馬中一點紅。
她來到城門下,勒住馬韁繩,目光淡淡地望著大楚京城。
寒風獵獵,星旗被風吹的嘩啦啦作響,她一人一馬立在星旗下。天空飄起了雪花,星星點點,落在她的火紅披風衣裙上,頃刻即化。
安平騎著一匹黑馬,落後她一步,端坐在馬上,隨著安華錦的目光,也看著這座大楚京城。
誰也瞧不見,三十萬兵馬護衛的中間,一輛封閉的極嚴實的車裡,坐著兩個人,這兩個人沒有鐵鏈腳銬,是心甘情願跟著來京的。
正是張宰輔與許靖。
張宰輔遭受了皇帝幾個月的折磨,生不如死,對皇帝是恨的牙癢癢,許靖則是為了贖罪,贖他八年前欠下的安家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