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錦素來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是遇到顧輕衍,她的脾性總會在他身上改那麼幾分,被她放在了心尖上的人,連下刀子挖除,都沒有力氣。
沈遠之哪怕一時被她糊弄過,但因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總瞞不了多久,他便感覺到了不對勁兒,然後,便是又心疼又鬱悶,又沒法子。
他若是沒見過顧輕衍,可以理直氣壯地罵她一頓,讓她死心得了,何必惹自己不開心呢?天下男人多的是,不說遠了,就是瞧瞧身邊,崔灼哪裡差了?他不香嗎?
可是偏偏,他見過了顧輕衍,還與他稱兄道弟了一陣子,便無論如何都罵不出來了。
顧輕衍那個人——
哪個女人遇到他,不是劫?
他歎了一口氣,又歎了一口氣。
安華錦好笑地轉頭看著他,“再愁下去,你就快愁成老頭了。”
沈遠之:“……”
臭丫頭嘴還是這麼毒,他白操心。
暗焰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二人身後,手裡拿著兩封信,“小郡主,有信。”
安華錦轉過身。
沈遠之看著暗焰,挑眉,“是顧輕衍的信?”
暗焰垂下頭,“一封是七皇子的信,一封是小公子的信。”
沈遠之暗罵了自己一句嘴賤,原來一封都沒有顧輕衍的信啊。
安華錦伸手接過信,先展開了安易寧的信,看過之後,她抿了一下嘴角。
沈遠之湊近她,“寧兒寫了什麼?”
安華錦將信遞給沈遠之,打開了楚硯的信。
安易寧在信中寫了顧輕衍派了青墨帶著人劫持了張宰輔,在出了京城百裡後,被王岸知親自帶著大批人動手攔住,從青墨手裡劫了人,之後,顧輕衍深夜出去,與王岸知動了手,生生地將人又從王岸知手裡搶了回來,已派人送來南陽,但顧輕衍受了很重很重很重的傷。
安易寧沒寫多餘的言語,隻寫了這件事兒的事實經過,他說她覺得有必要將這件事情告訴給小姑姑。
而楚硯,則是問了她要張宰輔做什麼?又在信中說了外祖父一切都好,讓他無需掛念。
沈遠之看完了安易寧的信後,嘖嘖了一聲,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轉頭看著安華錦,“小丫頭,你就相信這不是顧輕衍的苦肉計嗎?”
安華錦無言了一會兒,搖頭,“他的品性,不會在這時候對我用苦肉計。”
“也是!”
沈遠之想著,以顧輕衍的聰明,安華錦讓他劫持張宰輔送來,他就該猜到當年的內情怕是被安華錦知道了,這種情況下,他那樣的人,不會用苦肉計來拴住人。
“楚硯寫了什麼?”沈遠之又問。
安華錦見沈遠之沒有看信的打算,便沒將信給他,隻道,“張宰輔被劫,陛下大發雷霆,命七表兄和楚宸查案,顧輕衍告知了七表兄人是他劫的,我要的,已送來南陽,七表兄來信詢問我要張宰輔做什麼。”
“那你怎麼回信?直接告訴他?”沈遠之沒見過楚硯,猜不出這位七殿下心思。
“直說吧!”安華錦也沒打算滿楚硯,畢竟,將來帶著張宰輔、許靖去京城打鬨金殿,也得讓楚硯心裡有個準備。
沈遠之瞧著她,“你倒是很相信你這位七表兄呐?
安華錦收起信箋,攏了攏披風,沒接話。
“聽說七皇子用平叛五峰山的功勞,救出了大皇子?”沈遠之感慨,“真沒想到啊,皇室的兄弟,也有手足情深,都說七皇子待人寡淡冷漠,我看說的真不對,明明是重情重義嘛。”
安華錦點點頭,目光看著遠方,一時間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遠之瞧著她,問,“小丫頭,你在想什麼呢?忽然不出聲了。”
安華錦道,“我在想七表兄。”
“你在想他什麼?”楚宸問。
安華錦搖頭,不想說,收回了視線,“七表兄在信中說姑姑和表妹寫了兩封信,讓顧輕衍送來。信中提的事兒,說楚希芸想嫁來南陽,不想嫁在京城。”
她轉頭問暗焰,“昨日是到了兩封信吧?”
“是,在王府裡了,因為昨日您住在了軍中,那封信不是很急,沒送來軍中。”
“楚希芸?你那個三公主表妹?她怎麼想要嫁來南陽啊?”沈遠之好奇了,“堂堂公主,金枝玉葉,在京城的繁華之地待著不好嗎?京城多少世家大族,隨便她嫁,怎麼對咱們南陽動心思了?”
安華錦笑笑,“大約是受我和楚思妍的影響,覺得南陽好吧。”
沈遠之:“……”
南陽的確很好,南陽的男兒嘛,也很好。
他看著安華錦,“聽說你那個表妹十分驕縱?”
“以前是驕縱了些,後來改了,倒是挺可愛了的。”安華錦轉頭看著他,“怎麼,你想不想尚公主?”
沈遠之立即倒退了兩步,“小丫頭,你彆害我啊,我不止不想尚公主,還不想議親大婚,一個人多快活,弄個婆娘管著,受不了,受不了。”
安華錦哼了一聲,“多好的美人給你,也是牛嚼牡丹,我還舍不得呢。”
沈遠之:“……”
不帶這麼攻擊人的啊!
安華錦轉身,繞過他,“我回去了,你若是將新兵器運來,便保證守牢了南陽軍,彆出絲毫差錯。”
“放心吧!彆說蒼蠅,老鼠打洞都出不去。”沈遠之保證,“我早就想給士兵們投放新兵器了,忍這一日忍好久了,絕對不讓它出絲毫差錯。”
安華錦點點頭。
走出不遠,迎麵碰到了顧輕期,軍營的訓練和磨礪讓顧輕期身上少了些稚嫩的少年氣,短短幾個月,已出落得一身英氣,但他本性活潑,性子倒是沒改。
他見到安華錦後,眼睛一亮,高興地喊了一聲,“七嫂。”
安華錦停住腳步,對他笑了笑。
顧輕期笑嘻嘻地對安華錦拱了拱手,撓撓腦袋,“七嫂,我寫了一封家書,你能不能幫我在給七哥通信時捎回去,你知道的,軍中馬上就不準許對外通信了,我想趁著現在,趕緊寫一封家書,要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通信了。”
“行。”
顧輕期將信交給安華錦,“七嫂隨便看,我可不會寫什麼對我們南陽軍外泄軍情秘密的信,就是我七哥,我也不說。”
安華錦莞爾,“挺有原則嘛。”
“那是當然,入了南陽軍,就是南陽軍人。軍規寫著了。”顧輕衍立即立正身板。
安華錦收了信,“行了,我今日就讓人給你發出去。”
顧輕期笑容燦爛,“謝謝七嫂,七嫂你是要回城嗎?”
“嗯。”
顧輕期撓撓腦袋,看了一眼四下沒人,湊近安華錦兩步,壓低聲音說,“七嫂,我聽說安陽的事務,如今多半都是崔兄在幫你做是不是?”
“嗯。”
顧輕衍又撓撓腦袋,小聲說,“你不會與他日久生情吧?”
安華錦氣笑,伸手拍了他一巴掌,“彆操心不該你操心的事兒。”
顧輕衍生生受了安華錦一巴掌,閉了嘴,小聲說,“我這不是擔心嘛,我七哥如今在京城,與你隔著近萬裡遠,總也不見麵,這不太好。我怕我天天喊七嫂,喊著喊著,我七哥就把你弄丟了。”
安華錦瞪了他一眼,“人不大,操心的可夠多的。”
顧輕期不好意思地咳嗽起來。
安華錦對他擺擺手,懶得再與他多說,轉身走了。
顧輕期:“……”
哎,七嫂都沒肯定地回答他說,一定不會,真讓人操心。
南陽的大雪,自第一場雪後,便每隔兩日下一場,地上的雪還沒化淨,便又下了新的,一茬接一茬,跟著班地下,馬蹄走在路上,落下深深的馬蹄印。
安華錦一路沉默地回了南陽王府,直接去了書房。
崔灼正在處理公務,自從他愈發地順手後,安華錦就有了偷懶的時間,近來很多時候,事情都被崔灼攬了去,反而她能閒下來,時而去軍中住那麼一兩日。
見她回來,崔灼微笑,“這麼大的雪,你來回軍中王府兩地跑,可彆染了風寒。”說完,立即吩咐人去廚房熬薑湯,又給安華錦端了熱茶。
他近來這樣的事情常做,十分自然,安華錦解披風的動作頓了一下,恍然才發覺,不該如此習慣,她笑了一下,“崔世兄,這樣的事情,以後你彆做,讓暗焰做。”
她沒婢女,以前在書房時,就抓暗焰做伺候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