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宮宴之後,沒清查出顧家埋在皇宮中的暗樁,才愈發地忌憚起顧家來。也愈發地後悔八年前根本就不該促成安顧聯姻,以至於如今反而是她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安家成了他心病上的那一塊心絞痛,顧家則成了他的顧忌和忌憚不敢妄動。
“陛下已不是當年的陛下了啊。”老南陽王這時不知該不該後悔當年答應陛下的幾次請求,將女兒嫁入皇宮,為的是個委曲求全,到頭來,卻也沒能求個全,反而賠進去了女兒的一生,困居於皇宮這個囚籠。
陛下若是待她好也就罷了,反而是薄情寡性,她哪怕是母儀天下,又如何?
幸好,生了一個好兒子。
過了半響,老南王楊王忽然問,“三公主的婚事兒,可訂下了?“”
楚硯搖頭,“不曾,本來在宮宴之日,母後請表妹帶著妹妹觀看了不少世家公子,讓妹妹暗中挑選中意的人選,妹妹相中了幾個人選,稟告給了母後,請母後定奪做主。可是還沒等母後安排挑選合適之人,宮宴那日便出了事情,妹妹的婚事兒便耽擱了下來。”
老南陽王點頭。
楚硯又道,“不過,前幾日,外祖父您進京之日,楚宸、蘇含、江雲致三人出京迎接你,得罪了父皇,八弟入宮告狀,父皇當日十分惱火,狠狠地教訓了楚宸,又將蘇含拴在了身邊盯著,給江雲致賜婚四公主。江雲致拒絕了,說心儀三公主,也就是妹妹,父皇震怒,革除了他所有職務,罰閉門思過半年。”
“哦?就是廣誠侯府那個小子?他說他心儀三公主?”老南陽王來了興趣。
楚硯點頭,見老王爺聽到此事興致頗濃,無奈地笑了,“廣誠候府的江雲致,的確是個出息有才的,他是廣誠侯府的希望,也是廣誠侯府的嫡子嫡孫繼承人,未來支撐廣誠侯府的門楣,自古有大才者,都不願屈身尚公主做駙馬,尚公主者,大多沒什麼大出息。駙馬素來官任閒職,江雲致心懷抱負,未必是真心儀妹妹,隻不過是不想被父皇拿住,搬出妹妹自救罷了,因為,他聰明地知道,父皇一定不會準許他娶妹妹的,畢竟,父皇若是讓他娶了妹妹,等於將廣誠侯府給了我,他如今已不想立我為太子,自然不舍得廣誠侯府與我有任何牽連的。惱怒之下沒殺了江雲致,也是因為廣誠侯府一直是天子近臣,不能失去這一助力罷了。”
老南陽王聞言興致散了一半,“這樣啊,那就罷了,廣誠侯府那小子,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聰明細致人,不過三公主那個性子,據說是個驕縱的?他既然前途無量,那倒不必害他了。”
楚硯失笑,“也隻有外祖父會說這般話了,妹妹的確是驕縱的不行,那些年,母後要管教,父皇到是偏喜歡她的性子嬌寵她,連我說他一句,也說不得,直到今年表妹進宮,她與表妹起初處不來,後來不知怎的倒是想開了,已懂事了許多。”
老南陽王捋著胡子笑,“你父皇不同意江雲致,不如將她嫁去南陽,沈家那小子,還沒個親事兒,南陽距離京城遠,不必在京城生活,對他的前程,也沒什麼影響。”
楚硯眸光動了動,“沈遠之小將軍?”
“嗯,就是他,他與小丫頭一起長大,青梅竹馬,若非八年前陛下一力促成安顧聯姻,我本打算將小丫頭嫁給他,他們二人自小相處到大,雖然整日裡不是你打我鬥就是上房揭瓦,但相互了解,成了夫妻,也能齊心協力守著南陽軍,不失為一件好事兒。可惜,他們倆隻有兄妹緣分,沒有夫妻緣分,誰知八年前我進京一趟,迫於無奈,給小丫頭訂下了顧家的婚約呢。”
楚硯沉默了那麼一會兒,“顧輕衍天下少有,他心儀表妹,為她所作所為,實在難得。”
老南陽王點點頭,“嗯,懷安是不錯,雖然陰差陽錯,到底他們倆目前看來,是有緣分。”
楚硯道,“沈小將軍我雖未曾見過,但也聽說了他不少事兒,少年英才,不可多得,但是脾性,是不是性子不怎麼好?若是妹妹嫁給他,不知是否能相處的來?”
“沈遠之那小子啊,我了解,他就是嘴硬心軟,小丫頭三年前被抬回南陽,三個月下不了床,他成日裡弄好玩的好吃的陪著她打發時間,是個看著粗但實則心細會疼人的。”
楚硯思考片刻,道,“待我問問江雲致,再問問母後與妹妹,若是江雲致當真無心,母後與妹妹也同意,外祖父便再問問沈遠之那邊,兩相都同意,外祖父便保這個媒也可,”
“遠離京城,有遠離京城的好,南陽是個好地方,你不曾去過,你若是去過,便知道了。”老南陽王道,“當年,陛下求娶你母後,我未曾執著地堅持不讓你母後嫁,才賠進了她的一生,外祖父平生最愧對的人,就是你母後了,她為安家,犧牲了一生。如今你妹妹若是同意,不想嫁在京城,那麼,不如就嫁去南陽,一生遠離繁華便也是遠離是非,沈遠之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哪怕他是公主嬌氣,他也會讓著她,隻要他娶,就不會虧待她。”
楚硯點點頭。
老南陽王又想起什麼,忽然又說,“凡事不可強求,南陽如今雖好,但一旦南齊和南梁興兵,沈遠之也是要上戰場的,南陽也不會平靜。”
說到這,他忽然又沉默了,“這天下哪裡有什麼淨土?戰場上,刀劍無眼,罷了罷了,再說吧!”
楚硯忽然十分理解老南陽王的心情,親手給他倒了一盞茶,平緩著語氣說,“外祖父不必對母後愧疚,母後當初嫁入天家,雖不甘願,但也未必後悔悔恨過。”
老南陽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歎息道,“安家的人啊,無論男兒,還是女兒,落子無悔。你母後生下來便體弱,她不如小安兒體質好,小安兒那孩子,當初她娘懷著她時,冰天雪地多折騰?落了寒症,她生下來臉都是青的,渾身冰涼,誰知道,隨著長大,卻是個活蹦亂跳禁折騰的,你母後在閨閣時,三天兩頭病倒喝苦藥湯子,我讓她蹲個馬步,她都能暈倒,也隻有皇家,才養得起她嬌貴的富貴命,哎,都是命,生來是什麼命,便是什麼命,半點兒不由人。”
楚硯微笑,“所以,母後嫁入天家,也是不虧的,至少,如今身體早已被太醫調理的一年到頭不生一次病了。”
老南陽王哈哈大笑,“你這小子,倒是會寬慰哄人。你的皇子妃,也該張羅起來了,可有中意人選?”
楚硯垂眸,又抬起,淡淡地笑,“不成大業,何以為家?豈不是害了人家?”
“也對!那就等等吧。”老南陽王點頭。
大約是人老了,年歲大了,風燭殘年了,就喜歡操心小輩們的婚事兒,安華錦和顧輕衍兩個孩子雖然相處的好好的,但是奈何好事兒多磨,如今陛下從中作梗,取消了婚約,他們二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大婚了,怕是他閉上眼睛那一天都不見得能等得到。
他也就隻能另辟蹊徑地想想沈遠之,想想外孫子楚硯,想想外孫女楚希芸,或者再遠一點兒,想想安平。至於崔灼那孩子,癡心人一個,他也操不起他的心,也就算了,隻能等著有朝一日他自己想開了放下了,否則,這一輩子,還真是被那個混賬丫頭給害了。
楚硯與老南陽王說話的同時,顧輕衍自然也得到了宮裡的消息,他回頭問青墨,“你是去祝老那裡請教的鬨鬼法子?”
青墨點點頭。
顧輕衍笑,“倒的確是一個好法子。陛下對花似玉之心,倒是真誠的很。你去七皇子府傳個消息。就說九月三十日晚,我會去七皇子府拜會。順便給老王爺問個好。”
青墨點頭,立即去了七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