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雲致告退著出了南書房後,冷風一吹,他才發現他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若非他急中生智搬出三公主,那麼,今日他就要被賜婚給四公主了。
若是他直接拒婚,那是抗旨,是打皇帝的臉麵,皇帝今日本來就心情不好,他再上趕著打他臉麵,就算廣誠侯府是他的親近臣子,也不管用,正是因為廣誠侯府一直依附陛下,他才沒有底氣拒婚,他能做的,隻能是移花接木,轉移陛下的視線。
果然,他不抗旨,隻說想將四公主換成三公主,陛下雖然同樣大為震怒,但是不至於對他起殺心,畢竟,他沒抗旨,隻是占取主動請旨賜婚。
沒請成賜婚,被罷免官職,思過半年,總好過抗旨拒婚牽累整個廣誠侯府。
江雲致離開後,皇帝氣的不行,伸手指著楚宸,“楚宸,你姓什麼?”
楚宸感覺不太妙,立即能屈能伸,“皇叔,侄兒自然姓楚。”
他不稱呼陛下了,改稱呼皇叔了。
皇帝有多久沒聽到楚宸喊皇叔了?他氣瞪著他,“朕問你,三公主與四公主一樣嗎?”
楚宸謹慎地說,“一樣啊,都是皇叔您的女兒,都是侄兒的堂妹,沒什麼不同啊,哦,不,有點兒不同,三公主性子活潑,四公主文靜些。”
皇帝冷眼看著他,“誰要問你這個!朕問你的是,你是不是也向著楚硯?”
楚宸立即說,“皇叔,侄兒向著您,楚硯那張臉,誰愛看啊!我反正不愛看,您知道的啊,從小到大,我都不跟他一起玩。”
皇帝:“……”
蘇含:“……”
他真是對楚宸刮目相看。
楚宸嘻嘻一笑,“皇叔,您可彆冤枉我,我今日就是跑去看看老王爺長啥樣?您知道的,我好武,這不是想著哪日跟老王爺過幾招嗎?”
皇帝聞言氣消了些,冷哼一聲,“你不向著楚硯最好,朕告訴你,善親王府,是宗室,要想安穩地在京城待著,就彆摻和彆的。”
“是。”楚宸乖覺地點頭,“皇叔放心,善親王府永遠向著皇叔,若沒有皇叔提攜,哪裡有善親王府如今的安穩日子啊,我爺爺長教導我聽皇叔的。”
皇帝頷首,“你知道就好。”
皇帝又看向蘇含,“明日起,來朕身邊當差,聽到沒有?你都多大了?還整日裡吊兒郎當的沒什麼正事兒?”
蘇含不敢硬碰硬,立即點頭,“是,臣聽陛下的,一定好好在陛下身邊聆聽教誨,等回漠北後,我爹都得誇我。”
皇帝滿意,揮手,“行了,你們倆都滾吧!”
楚宸:“……”
蘇含:“……”
二人默默地出了南書房,冷風一吹,也出了些許冷汗。
陛下到底是陛下,彆看陛下奈何不了安華錦顧輕衍,但收拾他們,可是輕而易舉的。畢竟他們沒有顧家那樣的勢力,也沒有安家百萬兵馬的底氣,善親王府能待在京城,依靠的還真是皇帝的厚愛,善親王是留在京城唯一一個沒去封地的旁係王爺,蘇含如今一個人待在京城,來京時,帶的暗衛又被殺了個七七八八,都不敢與陛下硬碰硬。
二人一路出了宮門,對看一眼,楚宸才歎了口氣,“陛下對南陽王府,如今真是殺心很大啊,否則僅憑楚瀾告一狀,也不至於對我們如此重罰,我們進宮前,還是小看了陛下的怒氣和殺氣,以為也就是訓斥幾句罷了,沒想到……”
“哎,我明日就要去陛下麵前當值了啊。”蘇含頭疼,“陛下不好伺候啊。我怕我回不去漠北了,留在陛下身邊被做人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在陛下麵前當差,也是有好處的,你可以就近瞧著陛下的一舉一動,得到的消息就會多點兒,還能及時地揣摩出陛下的心思,彆與陛下硬杠,陛下讓你乾啥你就乾啥,聽話點兒,機靈點兒,遇到事情,稍稍陽奉陰違那麼一兩回,陛下也沒有那麼不好糊弄,就能蒙混過關了。”
楚宸拍拍蘇含肩膀,“你看江雲致,多聰明機靈,搬出三公主來拒了四公主的婚,雖然落了個革除一切職務,閉門思過半年的下場,但總比就這麼輕而易舉地交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兒娶了四公主的強,如今朝局又這麼亂,暫避退朝,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蘇含敬佩,“江雲致能那麼快反應過來,拉出三公主,也的確是厲害。這小子頭腦太聰明了。若是擱我身上,我怕是當時就懵了。”
“你也不差,你遇到這事兒,靈機一動,也能應付過去。”楚宸哈哈大笑,“知道陛下為什麼單選江雲致賜婚嗎?那是因為,你我的婚約,都是要仔細琢磨推敲的,容易牽扯朝局,廣誠候府一直依附陛下,所以,賜婚之事找上他最好。而且這事兒啊,陛下想必在我們三人進宮來時就已經想好了,能短短時間,想到把你拴在身邊不亂與楚硯和南陽王扯上緊密關係,給江雲致賜婚成為駙馬攥在手裡,再狠狠敲打我一頓,不得不說,陛下的深沉心思啊,真是厲害極了。”
蘇含欷歔,“陛下原來這麼厲害啊,我今日算是領教了。”
近來,因為安華錦和顧輕衍與陛下作對,陛下奈何不了他們,他也覺得陛下真是好像有點兒沒用哎……
如今方才懂了,他真是有點兒小看了陛下,筆下那麼喜歡花似玉,如今都沒倒下一病不起,怪不得是當年能從一眾皇子中脫穎而出,把彆人打敗,坐上大位的人。
能坐穩江山二十年,不管功過如何,都是厲害的。
三人離開後,皇帝坐在椅子上,想了一會兒,問張德,“你說,江雲致當真是真想娶三公主嗎?”
張公公為難了,“這……老奴也不知。”
皇帝瞪著他,“你當初可看他神情了?是個什麼神情?”
張公公更為難了,“陛下恕罪,老奴當時太震驚了,沒想到江小侯爺心儀三公主,沒注意江小侯爺是什麼神情。”
“朕當時隻顧著震怒了,似乎也沒注意。”皇帝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當時江雲致到底是一臉赤誠非卿不娶還是如何,索性作罷,“罷了,就讓他好好思過吧。”
若是幾個月前,江雲致請旨賜婚楚希芸,他也許會答應了,畢竟那時真是想立楚硯為太子,既然要立楚硯為太子,那麼,江雲致娶楚希芸,完全沒什麼問題。
可是如今,他不想立楚硯為太子了,那麼,江雲致請旨賜婚楚希芸,就是大問題了。他怎麼能把廣誠侯府推去楚硯那邊?然後幫著楚硯跟他作對?
要說楚希芸那丫頭,他雖然不喜皇後,不喜楚硯,倒是挺喜歡那丫頭的,那丫頭在外人麵前驕縱,在他麵前,是個會哄人的,否則這麼多年,哪怕她是皇後嫡女,他也不至於縱容著讓她整日裡驕縱囂張,隻不過,如今長大了,在安家老宅與安華錦住了那麼久,與他這個父皇不親了,心裡怕是向著她母後向著他兄長向著安華錦向著南陽王府,那麼,他如何能給她賜婚?自然不能。
張公公偷偷抬眼,看著皇帝,心裡想著,陛下啊,心思深是深,可是有些事情鑽牛角尖了看不透,安小郡主在京城,他都沒能殺了安小郡主,以後也不見得能殺得了了。
如今老王爺既然敢進京,就是不怕的,老王爺為大楚戎馬一生,赫赫戰功,他若是在京城因陛下逼迫出了什麼事情,彆說南陽軍不乾,就是天下百姓怕是也不乾。
這樣一來,陛下能做什麼呢?
做不了什麼,不如不做,否則啊,眾叛親離,也不遠了。
張公公正想著,皇帝忽然抬眼,盯著張公公問,“張德,你是誰的人?”
張德嚇了一跳,愣了愣,才不解地看著皇帝,“陛下?老奴是您的人啊,老奴可是陪著您一起長大的,算起來,老奴隻比陛下您大幾歲而已,老奴當年到您身邊時,就這麼高……”
張公公用手比劃了一下,麵上看不出半絲心虛。
皇帝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點點頭,“嗯,你是朕的人最好,否則,被朕發現,你就等著被喂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