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陛下不喊打喊殺了,見安華錦平安地回了南陽,采用迂回對策了。
找上南陽王,設下請君入甕的鴻門宴。
一旦南陽王進了京城,那麼,迎接他的,是陛下的怒火?還是殺刀?
顯而易見,不是什麼好事兒。
沈遠之憤怒地拍桌案,“傳旨的公公呢?進城了?”
“還沒進城,已在來的路上了,懷安已得到了消息。”安華錦十分平靜,“大約兩日後到,此事我還沒告訴爺爺,想先跟你們商量出個章程來,看看怎麼辦。若是告訴爺爺,我怕以爺爺的脾氣,陛下畢竟是君,君有召,爺爺豈能不進京?不進京不是更給陛下說南陽王府不忠的理由?爺爺十有八九,是要奉召進京的。”
沈遠之皺眉,“那你們可商量出法子了?要不然派人將傳旨的公公殺了?”
安華錦沒說話。
崔灼溫聲說,“殺了一個,陛下還會派來第二個,京城的公公又不缺。不是上策。”
“那就跟陛下耗著,來一個,殺一個。”
顧輕衍微笑,“那豈不是明擺著告訴朝廷,南陽王府要反了?若是南陽王府反了也就罷了,偏偏,南陽王府不想反。既然如此,就要想最妥當的法子應對。”
沈遠之頭禿,“那還有什麼好法子嗎?要不然,將傳旨的公公請進城,好吃好喝地供著,同時再讓安爺爺假裝病倒?以此拖延。”
“陛下是君,既然鐵了心地要問罪,總有很多理由,拖延也是個辦法,但不是最終的辦法。”顧輕衍搖頭,“以陛下的脾氣,怒火之下,不會想出這麼周折的法子,能想出這個法子的,定然是我那六表兄王岸知。既然是他出手,若是拖延,他定然還有後招。”
安平道,“總之不能讓老王爺進京,先拖一時是一時啊!”
崔灼點點頭,“傳旨的公公不能殺,隻能人到了先請進來拖延著了。畢竟京城距離南陽路遠,拖延些時日,也不算什麼。這期間,我們總能想到法子。”
顧輕衍溫聲說,“其實,我倒是建議安爺爺入京。”
三人齊齊看向他。
顧輕衍道,“陛下一定覺得老王爺不敢進京,但是若老王爺偏偏進京呢?”
安華錦若有所思。
“老王爺一生戎馬,鎮守南陽城,守衛大楚邊境,這一生,退敵數次,子孫埋骨沙場,為大楚立下赫赫戰功,民間百姓對老王爺甚是敬重仰慕,就算在陛下麵前,老王爺也是陛下的嶽父泰山,以老王爺的身份,見陛下可免行跪禮,可以有資格站在陛下麵前,指著陛下的鼻子罵他所行之事糊塗,彆人不敢說,不敢言,不敢做之事,老王爺都能理直氣壯地去說去做,陛下既然有召,老王爺若是乾脆利落地應召,前往京城,在陛下麵前,將陛下算計小郡主之事當麵質問他呢?陛下該如何?就算再震怒,他能將老王爺打入天牢嗎?不能!說到底,此事起因,隻因陛下,我們都知道,但陛下偏要含糊略過自己所為,而追究小郡主殺花似玉之責,那麼,老王爺正好可以與陛下理論一二,陛下不是要分辯嗎?那就好好地分辯,免得天下人冤枉小郡主不敬主君。”
崔灼點點頭,“顧兄所言,是這個道理。隻是這樣一來,難免折騰安爺爺。安爺爺一把年紀了,身體又不大好,就怕他受不了奔波之苦,進京又要應付陛下和朝臣們,身體受不住。我想安妹妹也是有這個顧慮,才不想安爺爺入京。”
顧輕衍頷首,“正是因為如此,我正好也要回京,便與安爺爺一起回京吧。有我在,自然不會讓安爺爺受苦。”
沈遠之十分相信顧輕衍,“你這樣一說,倒是個最好的法子。畢竟,就算你翹官來了南陽,陛下至今也沒對顧家動手。”
安平道,“我聽聞顧老爺子病倒了。”
顧輕衍笑,“我不見人影,陛下自然要找爺爺,爺爺不好去陛下麵前分辯,無論小郡主如何,到底是我對禁衛軍動了手,一碼歸一碼,所以,爺爺大約是為了應付陛下,自己折騰病了。”
“顧老爺子裝病啊。”沈遠之眨眨眼睛。
顧輕衍搖頭,“自然是真病,將自己折騰病容易,若是裝病,可不容易,很容易被戮破。爺爺自然不可能落人把柄。病倒自然是實打實的。”
“哎,也是辛苦顧老爺子了。”沈遠之長歎,轉頭對安華錦說,“你說你,還不如當初忍忍脾氣,等過了那一茬,再悄無聲息弄死花似玉,也不至於讓陛下這麼有理由收拾你。”
安華錦轉頭看著他,“若是換作你,你能在當時忍下那口氣?”
沈遠之:“……”
不、他更不能!
他與安華錦自小一起長大,脾氣秉性差不太多,他更不是個能忍住脾氣的性子,往往很多時候,還不如安華錦能忍涵養好,若是他,他何止要殺了花似玉?一定要將京城攪個天翻地覆才作罷。沒準,回了南陽後,就立馬帶著兵馬衝去京城,就算不將陛下如何,也要先將王岸知砍了腦袋。
罪魁禍首,不就是他嗎?
沈遠之咳嗽一聲,“我也就說說,你做的對。”
安華錦轉回頭,對眾人道,“既然懷安這樣說,我們今晚便與爺爺商量此事,問問爺爺的意見,老頭子年紀比我們大了幾十歲,吃的鹽比我們走的路都多,看看他怎麼說吧!”
眾人點頭。
於是,當日晚,眾人集齊,在老王爺處用過晚膳後,安華錦便與老南陽王提了皇帝派小太監來傳旨,請他入京針對關於她殺了皇嗣之事分辯一二,詢問老王爺的意見。
老王爺當即拍板,“陛下有召,召我入京分辯,我自然要去。”
眾人對看一眼,都沒說話。
老王爺瞪著眾人,“你們都是什麼表情?進京而已,怕什麼?我老頭子一輩子,什麼沒見過?不就是陛下召見我入京分辯嗎?我自然要去!陛下敢對小丫頭喊打喊殺,扣謀害皇嗣之罪,我便不信,陛下敢對我如何?我倒也想與陛下說說,皇後賢德多年,陛下怎麼就嚷著要廢後了?再問問陛下,當年的婚約,是他一力促成的,如今怎麼就非要變卦,無所不用其極地動用強盜的手段使陰謀詭計對付我孫女。花似玉那等罪女,本就不該進宮,就算生下皇嗣,怕也不是個好的。謀殺皇嗣是有過沒錯,但罪不至死。我有先皇禦賜的打龍鞭,我這回也帶著,倒要好好地問問陛下,他想乾什麼?當我是死的嗎?這麼欺負我孫女。”
安華錦眨眨眼睛,“爺爺,您這一輩子都是我最敬仰的人。”
“滾!”老南陽王大手一揮,頗有氣勢地罵,“混賬東西,瞧你看著機靈心眼子多,卻也是個死腦筋的,本以為你會筆安家所有人都懂得變通,誰知道,你偏偏好的不學壞的學,將安家人的一根筋死心眼壞脾氣學的爐火純青,不會忍一時之氣,鬨出這麼大的麻煩,我到老了,還不得安生,給你收拾爛攤子。”
安華錦吐吐舌,沒反駁。
“傳旨的公公兩日後到,安爺爺準備何時啟程?”顧輕衍笑問。
老南陽王尋思了尋思,“陛下派來的傳旨公公,我也不能立馬就見,先將他迎進城,晾個七八日,然後,我再見,算起來,十日之後吧。時間不多不少,也不算拖延。我還想再陪寧兒十日。否則,以後陪他的機會就少了,也沒這麼自由了。”
顧輕衍頷首,“好,那就十日後,到時我與您一起回京。”
老南陽王讚同,“你是該回去,堂堂吏部尚書,陛下一日沒免你的職,你就還一日是朝廷命官,不管陛下如何,你既做官,就要為民做主,豈能為了兒女私情,而賴在南陽城?待幾日還好,若是因此什麼也不顧了,才是不像話。”
顧輕衍微笑,“安爺爺說的對。”
安華錦沒什麼意見,她本來也沒覺得顧輕衍能在南陽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