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華錦在皇後的鳳棲宮睡了個午覺,天快黑時,安華錦才養回了精神,由皇後派人送回了安家老宅。
直到安華錦離宮,皇後還回不過神來。
崔灼竟然為了安華錦脫離崔家報名參加武試會?而安華錦,竟然不避嫌,求賢若渴地沒讓崔灼走武試會的流程,直接拍板釘釘,讓他入了南陽軍,且沒上報陛下,直接讓他沒在京城久留,離京去了南陽。
這、可真是任性。
崔灼任性,安華錦也任性。
陛下如今還不知道,皇後可以想象,一旦陛下知道,怕是行止坐臥又不安穩了。雖然他恩準各大世家送子嗣去南陽軍是一回事兒,但崔家的長房長孫自小選定的繼承人脫離崔家去南陽軍,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尤其是崔灼又不同於王岸知,雖然王岸知也是王家的嫡子嫡孫,但早先他動心思打算將王岸知送入南陽軍,是因為王岸知暗中主動投效皇帝以表忠心,但崔灼,皇帝沒接觸過。
雖然沒接觸過,但崔灼的才名,也是早有耳聞。
皇後有點兒擔心,“小安兒,你是不是下的決定太快了?此事你該慎重考慮的。雖然陛下如今對南陽王府打消疑心了,但畢竟陛下素來是個多疑的人。”
安華錦卻一點兒也不擔心,“陛下就算因為坐立難安,也是好事兒,至少,不會天天再想著花似玉那個女人。”
最起碼,能證明,陛下還是關心朝政還是關心大楚江山的。就怕一心撲在美人的肚皮上,什麼都不管不顧了,那才是壞。
皇後聞言想想也是,於是放下了心,“你心中有計較就成,總之要謹慎。”
安華錦點頭,她心中自然有計較。
回到安家老宅,府門口已停著顧輕衍的馬車,顯然,顧輕衍已回來了。
安華錦下了馬車,進了府內,走到楓紅苑外,孫伯見她回來,立即問,“小郡主,陛下召見您,是有什麼急事兒?您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為著花似玉那個女人,沒什麼事兒,回來的晚是因為在姑姑宮裡睡了一覺,歇到現在。”安華錦解釋。
孫伯鬆了一口氣,“您沒事兒就好,老奴還一直擔心著,顧大人早就來了,若非他說您不會有事兒,老奴都忍不住派人進宮去打探您的情況了。”
“他今日回來的這麼早嗎?”安華錦問。
“是很早,一個時辰前就回來了,那時候天色還大亮,太陽還在西山呢。”孫伯壓低聲音說,“不過顧大人看起來心情不好,不知是為著什麼事兒。回來後,連一口茶都沒喝,便在畫堂裡坐著,一直坐到現在。”
安華錦腳步一頓。
孫伯揣測,“不知是吏部出了什麼難題,老奴鮮少見著顧大人這般模樣,看起來十分沉默。”
安華錦想著怕不是吏部有什麼難題,大約是崔灼來京被他喊來安家老宅又被她派人護送離開的事兒被他知道了,如今這估計又是鬨了大脾氣了。
安華錦一時有些心虛。
雖然她覺得她行事坦坦蕩蕩,對於崔灼喜歡她的事兒,她也從沒瞞著顧輕衍,早先還拿這個打趣過顧輕衍,但到底那時候她也沒想到崔灼對她的感情竟然是深到這個地步,如今崔灼封死了自己的後路來京,無論是為了他的誌向,還是他的才華,還是為了南陽軍求賢若渴,她都不能將之拒之門外。
但感情的事兒,坦蕩雖坦蕩,到底是有點兒難掰扯出個對錯。
安華錦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往院內走,“我去看看他是怎麼回事兒。”
“好嘞,您寬慰寬慰顧大人,也許有您勸勸,或者再幫著出出主意,他就會茅塞頓開想到解決事情的法子了。”孫伯對安華錦有一種迷之信心。
安華錦:“……”
好吧,事情是她惹的,她自然要給寬慰。
楓紅苑內,亮著燈,安華錦進了院子,便瞧見畫堂內映出的坐在桌前的人影,那人影安靜地坐著,什麼也沒乾,似乎有一種過於安靜的寂寞的清冷的沉寂。
安華錦看到他這副樣子,覺得事情怕是有點兒大,也許她想的太簡單了。
她的自詡坦蕩,在顧輕衍的眼裡心裡,怕不是那麼回事兒。
她想起顧輕衍鬨性子時,發火時,脾氣有多大,一時又有點兒躊躇了,腹中打著腹稿,磨磨蹭蹭,來到門口,用一根手指挑開門簾,偷偷探著頭向裡麵看了一眼,果然那人如燈光映出的影子一樣,是那副過於安靜清寂得冷清的沉寂。
安華錦鬆開手,低低地咳嗽一聲,但站在門口沒進去。
顧輕衍似乎沉浸在某一種思緒了,知道她回來了,似乎又不知道,依舊坐著一動不動,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安華錦揉揉鼻子,鼓起勇氣,進了屋。
她來到顧輕衍麵前,喊了他一聲,“顧大人?”,顧輕衍不答話,她又改了稱呼喊了一聲,“顧七公子?”,顧輕衍還不答話,她眨眨眼睛,喊,“懷安?”,顧輕衍依舊不答話,安華錦使出殺手鐧,稱呼,“未婚夫?”,顧輕衍這回總算是抬起頭,看著她。
這一張眉目如畫的臉上,平靜到近乎麵無表情,一雙眸子,清水般清淩淩的冷。
安華錦被凍了一下,虛虛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又伸手如往常一般捏了捏他的臉,巧笑倩兮,“怎麼?不認識我了?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輕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站起身。
安華錦一下子麵對比她高了許多的顧輕衍,徒然地感覺到了壓力,一時心下有點兒膽顫,想著果然這脾氣發的不小。
顧輕衍伸手將她攔腰抱起,抬步向內室走去,因他步子邁的大,動作太突然,安華錦一時間有點兒反應不過來,當她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放在了內室的床上。
隨著她被放在床上,顧輕衍的身子壓在了她的身上。
安華錦一時覺得高山壓頂般的壓力將他整個人籠罩住,不由得有些慌亂,出口的聲音變了聲,“顧、顧輕衍……”
顧輕衍一言不發,低頭吻下。
……
安華錦幾次三番快要被他的吻溺死,發出嗚嗚嗚地抗議伸手推他時,顧輕衍才放開她,頭埋在她的頸窩處,也跟著她一起粗粗喘氣。
安華錦剛剛幾乎覺得她快要死了。
如今被他放開,她也沒好多少,隻覺得心砰砰砰地跳個不停,渾身如火燒,下一刻,就要燒著了。
室內十分安靜,沒掌燈,隻靠著窗外透出些許的月色來照亮。
“你、你太過分了。”安華錦喘息了好一會兒,開口的聲音啞的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
“我怎麼過分了?安華錦,我再過分,能有你過分嗎?”顧輕衍聲音很低,嗓子也很啞。
安華錦一下子失了一半底氣,“我、我怎麼過分了?”
“崔灼。”顧輕衍咬牙,“你非要讓我說出他的名字嗎?你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沒數嗎?”
安華錦:“……”
果然是因為崔灼的事兒。
安華錦想說自己實在冤枉,但是她確實底氣不太足,有點兒心虛,畢竟,按理說,明知道崔灼是為了她進入南陽軍,她不該收他入南陽軍,但在想到崔灼封死了自己的後路,脫離崔家,又坦蕩地提了喜歡她和自小因她而立的誌向時,無論是他的人,還是他的才華,她掙紮之後,答應了同意了,將人給收留了。
不管內情如何,事情經過如何,總之,結果就是這個結果。
安華錦一時有點兒沉默。
因為她的沉默,顧輕衍的心一寸寸地下沉,沉的發冷,忽然,他坐起身,坐在床邊,背著身子,冷笑了一聲,“安華錦,你將我當做什麼?有朝一日,你與我取消婚約,直接回南陽嫁給崔灼嗎?崔灼是你與我不能大婚之後的退路嗎?”
安華錦心狠狠地一揪,也騰地坐了起來,惱怒道,“顧輕衍,你把你自己當成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