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衍不關心京中閨閣小姐們的動靜,自然也不知道楚思妍已經被楚宸送走了一日了。這一日裡,也沒有人對他稟告此事。
他想起在福滿樓楚思妍喝醉了酒膩在安華錦身上,一下子沉下臉。
顧老爺子樂了,“一個小姑娘而已,又不是楚宸那個小子,去了就去了,也不礙著什麼,你黑臉做什麼?”
顧輕衍看了顧老爺子一眼,聲音有點兒冷,“楚宸對她的心思,寫的明明白白,如今他送親妹妹去南陽,打的什麼算盤,也是昭然若揭。可不是隻為報複我。”
顧老爺子笑,“若是安家小丫頭心裡有你,十個楚宸妹妹送過去,也不管用。”
顧輕衍默了默。
“怎麼?你與安家小丫頭,真有解不開的隔閡了?”顧老爺子皺眉。
“那倒沒有。”顧輕衍揉揉眉心,輕輕歎氣,“她明白我的心思,但心裡若說有我,也不見得。”
“嗯?”顧老爺子看著他。
“我舍不得她,但她執意回南陽,我當時恨不得什麼都不管地跟去,但她卻理智的很。”顧輕衍看著顧老爺子,“爺爺,若是喜歡一個人,喜歡到了心尖上,哪裡還有什麼理智?對不對?”
顧老爺子想想自己,這一生,與顧老夫人門當戶對,沒轟天動地過,過的都是平平常常的日子,他一時答不上來,“爺爺哪裡知道?”
顧輕衍:“……”
原來是白說,還不如辭官高老的老尚書能給他指點一二迷津。
他一下子沒了再跟顧老爺子說什麼的想法,隻說,“她似乎挺喜歡楚思妍的,對挺縱容。”
這話說的有點兒不對勁,她對自己,似乎也很縱容?
他一下子又沉默了。
顧老爺子見也不能再幫孫子開解什麼心煩,他自己的感情,隻能自己摸索,隻要不鑽牛角尖再把自己關進書房就行,“可惜,你妹妹已經訂下了婚約,否則,將她也送去南陽,也是行的。”
“九妹不同於善親王府小郡主,走不了那麼遠的路,吃不了那個苦。”顧輕衍搖頭,“哪怕沒有訂下婚約,我也不會送她去。”
“同樣是小丫頭,善親王府小丫頭能吃的了苦,她就吃的了。”
顧輕衍淡笑,“善親王府小郡主,自小受嬌寵長大,跋扈非常,不怎麼受規矩管著,會騎馬,也學過射箭,雖都不太精通,但性子其實不算嬌氣。前往南陽,關山萬裡,她敢去敢走,能騎馬,怕是也能坐船走山路,九妹是真真正正的閨閣小姐,受顧家禮數規矩,走不了那麼遠的路,若是將她送去,怕是要走上兩個月,那時都七夕了,安小郡主該又來京了。”
“安家小丫頭說七夕再會來京?”顧老爺子也承認經顧輕衍這麼一分析,顧九小姐還真走不了那麼遠的路,“是她跟你說的?”
“是我要求的,她答應了。”
顧老爺子笑了,“臭小子,都答應再來京陪你過七夕了,你還有什麼可解不開的心緒?這個態度,是把你放心上的。”
顧輕衍也說不出來,也許是因為自己心裡本就覺得安華錦在他麵前欠缺點兒什麼,或許是因為楚硯的話,總之,這種情緒,隻有自己知道。
管家帶著人端來了重新熱好的菜,顧輕衍打住話,“爺爺,吃飯吧。”
顧老爺子點點頭。
用過晚膳,顧老爺子出了顧輕衍的院子,顧輕衍立在窗前,看著窗外夜色,伴隨著顧家一片寂靜,月亮掛在天邊上,似乎也寂靜的很。他想著南陽的月色是否與京城一樣?總有一日,他也要去看看。
隨著安華錦的離開,京中眾人議論猜測了幾日,漸漸的,所有人的視線都不再盯著安家老宅,京中恢複了安華錦沒來京前的日子。
長公主百無聊賴地躲在屋子裡納涼,一聲一聲地歎氣。
杜嬤嬤一邊給長公主揉肩,一邊問,“公子,是屋子裡放置的冰盆太小嗎?要不奴婢再讓人給您添一個?”
長公主這個一日三沐浴的人,最怕的就是夏天裡一動彈就一身的汗,讓她恨不得一日八沐浴。
長公主搖頭,“我在想,我保的這樁媒,到底是成還是沒成?如今小安兒一聲不吭不告而彆地回南陽了,皇兄也沒怪罪,更對此事像是默許了一樣。小安兒是個什麼意思?皇兄又是個什麼意思啊?還有顧輕衍,是個什麼打算?我猜不透。”
杜嬤嬤給長公主解心寬,“您就彆多想了,您已經做了陛下讓您做的,既然陛下沒發話,您就不必管了。”
“我想管也管不了啊。”長公主很是惆悵,“小安兒這麼一離京,頓時京中沒意思的很,各府夫人們舉辦的聚會,我也不想參加了,我都不想在公主府待著了,也想出京走走。”
“要不然,找個涼快的莊子,您去散散心?”
“哪裡有涼快的莊子?”長公主問。
“向北走百裡,有一處清泉山。據說很是涼快。都說南有溫泉北有溫泉嘛。”杜嬤嬤想了想建議,“您問問駙馬,可否能歇幾日,讓他陪著您去?您和駙馬已經有二年沒出去散心了。”
長公主有點兒心動,“行,晚上他回來,我就問問他。”
“將咱們小公子也帶上嗎?”
“不帶他,讓他好好在家溫書,彆整日裡想著跟顧九公子一樣跑去軍營。”長公主操心地說,“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可不能讓他跑去軍中打仗,太危險了。”
杜嬤嬤點頭。
當日,駙馬回來,長公主便將她想去清泉山讓他陪著之事說了。駙馬想想後答應了,夫妻二人說走就走,找了個嚴格的先生的盯著兒子後,第二日清早,就出城前往清泉山避暑了。
夫妻二人帶了不少護衛,大半日後,來到清泉山腳下,還沒上山,好巧不巧地遇到了一群人在圍著一個少年。那少年身上已染了血掛了彩,看起來苦苦支撐,再沒人相救,可就丟了命了。
長公主捂著嘴認出那少年人是誰,但又怕認錯,一把拽住駙馬的袖子,“你看那少年人,是不是鎮北王府世子蘇含?”
駙馬仔細地認了認,“好像是。”
鎮北王世子還是小時候來過京城,一轉眼,十多年了,夫妻二人都不太敢認。但不管是誰,光天化日之下要殺人,都不能見死不救,於是,長公主吩咐,“快去,將那少年人救下來,其餘人也拿下!”
長公主府的護衛得了令,蜂擁上前去救人。
圍著少年人的殺手有四五個,眼見有人來救,還是長公主府的徽章,對砍一眼,不等公主府的護衛上前,紛紛撤走了,隱沒進了不遠處的樹林子裡。動作很快,轉眼不見了蹤影。
長公主很生氣,“去追。”
護衛長留了一半人守護公主駙馬,吩咐一半人追進了樹林子裡。
少年人見被救了,鬆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劫後餘生的氣。
長公主連自己的汗都嫌棄,自然不喜歡血腥味,或者說,不喜歡一切臟東西,但她還是捂著帕子捏著鼻子,忍著血腥味,吩咐人將少年人帶到自己馬車前問話。
少年人在地上歇了一會兒,來到馬車前,忍著娟娟流血的好幾處傷口拱手見禮,“多謝長公主駙馬相救,否則我還沒進京,小命就交代在這兒了。”
“你可是蘇含?”長公主問。
“正是。”蘇含呲牙一笑,少年氣看起來挺重,“長公主還記得我呀?”
“你這孩子,怎麼好好地被人圍著你要殺你?你可是路上得罪了什麼人了?”長公主上下打量他,很是好奇,若說安華錦來京,被人謀害暗殺想除之後快有理由,但鎮北王世子蘇含,應該沒理由要殺他啊。
怎麼走了一個安華錦,來了一個蘇含,都這麼自帶危險體呢?
蘇含聳聳肩,很是氣憤,“我也不知道,這些人,從我踏入京中的地界,便一直追著我追殺了五百裡。我帶了一百名護衛,一波波的殺手,將我的護衛都給殺散了,隻剩我一個了。今日若非遇見公主駙馬,我就完了。”
長公主覺得這可是大事兒,清泉山之行的散心避暑大概不能去了,她得趕緊帶著蘇含回京,進宮將此事稟告給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