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衍下了衙,從吏部出來後,天徹底地黑了。
他站在吏部門口,對車夫吩咐,“去安家老宅。”
車夫一怔,“公子?”
顧輕衍腳步頓了一下,恍然想起,安華錦回南陽了,他沉默地站了一陣子,揉揉眉心,還是決定去安家老宅,“你沒聽錯。”
“是。”
馬車駛向安家老宅,在街上,遇到了敬王府的馬車。
敬王府的車夫對裡麵稟告了一聲,敬王讓人車夫停住馬車,挑開簾子,看著顧輕衍的馬車,喊了一聲,“顧大人。”
顧輕衍也挑開簾子,麵容溫和,“敬王殿下。”
“顧大人這不是回顧家的路啊,是去哪裡?可是與人有約?”敬王笑問。
顧輕衍溫聲說,“去安家老宅。”
敬王訝異,“安小郡主據說不是啟程離京離開南陽了嗎?”
他暗暗想著,從安小郡主來京,他一次也沒碰見過,他問了自己的不少兄弟,兄弟們都說也沒遇見過,自從她剛來京後,就遇上了毒茶暗毒酒案刺殺案,一己之力,拉了張宰輔倒台,扳倒了二皇子的勢力,打擊了三皇子勢力,使得二皇子死了,三皇子如今蔫蔫地關在三皇子府中閉門不出,其餘人,除了七皇子楚硯,誰還敢主動往她跟前湊?都躲躲的遠遠的,怕沾了她,包括他,見也不想見她。
也正是因此,兄弟們這一陣子都憋很了,大多都憋在自己的地盤,就連給皇後請安,都要打聽好她當日不進宮才去。連出府外吃酒喝茶街都取消了。也隻有他,偶爾出門一次,還算是個膽子大點兒的。不過也幸運的沒遇見過。
不過,他倒沒想到,安華錦這麼快就離京了。
所以,聽說她離京後,今日晚上,一眾兄弟們才打算找一個地方,好好地吃酒聚聚,美其名曰,想八大街紅粉巷月香樓的曲子了,其實是暗搓搓地慶祝一下。
當然,這個慶祝式兒的聚聚,肯定是沒有楚硯的,雖也邀請了他,但他素來寡淡,與兄弟們都不冷不熱,不遠不近,不好也不壞,往常正經一點兒的地方,比如,兄弟們的生辰宴席,他還會參加,但月香樓那等紅粉地,他自然不踏足,給推了。
近來,楚硯炙手可熱,兄弟們今日也是想聚在一起,趁機彼此探個底,順便想想未來。是趕緊跑去巴結楚硯,還是聯起手來將他拉下馬,得弄個章程。
以前,他們被二皇子、三皇子、楚硯三人壓在頭上,如今那兩個人倒了,三皇子雖活著,但估計也沒有再爭之力了,除非以後被他緩過勁兒,憋個大招。總之,目前隻剩楚硯一個了,他們得琢磨琢磨,能不能把他弄垮。
還有眼前這個顧大人,他是不是會延續顧家的傳統,不站隊,會不會改了顧家門風,因為安華錦,而幫楚硯。那他們可就真不太好拉楚硯下馬了。
“安小郡主是離京回南陽了,不過我多日來吃安家老宅的飯吃習慣了,打算去蹭一頓晚飯。”顧輕衍說的隨意。
敬王“啊?”了一聲,“安家老宅的飯那麼好吃嗎?”
“是挺好吃的。”
敬王恍然想起,“是大昭寺那個廚子做的飯吧?”
大昭寺有名的素食齋啊,自從那廚子進了安家老宅,就沒人吃得上了。他也想念了。
顧輕衍笑,“不是,是安家老宅的廚娘,安平跟著安小郡主回南陽了。”
“帶走了啊。”敬王喪氣了,“看來以後都吃不上那麼美味的素食齋了。”
顧輕衍不置可否,“敬王殿下這是去哪裡?”
“去月香樓,和兄弟們聚聚。”敬王邀請,“顧大人可一起?”
顧輕衍搖頭,“天色已晚,敬王殿下彆讓眾位殿下久等,快去吧。”
敬王點點頭,二人彆過。
顧輕衍的馬車繼續前往安家老宅,敬王的馬車前往八大街紅粉巷的月香樓。
月香樓裡,暗夜燈火亮堂,一眾皇子們大大小小,年歲在十歲以上的皇子們除了楚硯和三皇子都到齊了。三皇子是失意之人,沒個一年半載,走不出來。
敬王來的最晚,他倒是,眾人都到的齊齊整整,已等了半晌。
見他姍姍來遲,四皇子問,“八弟,你有什麼事情耽擱了嗎?怎麼這麼晚才來。”
敬王拱手向兄弟們賠罪,“弟弟在路上遇到了顧大人,說了一會兒話,故而來遲了,各位兄弟見諒。”
四皇子一愣,“你與顧大人,有些交情?”
自從八年前安顧聯姻的消息放出,他們就知道,對顧輕衍,得敬而遠之。也隻有楚硯會托生在皇後的肚子裡,有福氣能跟他套上關係,他們都不行,也就儘量少往他跟前湊,畢竟,不說顧家門楣清貴,不乾涉皇權更替,就是湊了,有這層和安華錦的關係在,他們也沒用,反而被楚硯盯上。
“沒有交情。”敬王搖頭,坐下身,用極小的聲音說,“你們都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眾人都好奇了。
敬王咳嗽一聲,示意近身伺候的小太監關上包廂的門。
六皇子讓他放心說,“這裡今日被咱們兄弟包場了,都帶的是親信,你隻管說,傳不出去。”
“那也得小聲點兒。”敬王假裝謹慎了一下,小聲說,“父皇打算取消安顧聯姻,隻不過如今還沒實施,在暗暗地想法子。世事易變,咱們也不用遠著顧輕衍了。萬一……”
後麵的話他沒說,但是大家都明白。
如今坐在這裡的兄弟,坐的齊整,心也算差不多有一條心思是齊整的,皇帝近來在朝臣中捧楚硯,隱隱有立他為儲君的姿態,他們有些心慌是真的。
“父皇要取消安顧聯姻?那……他想讓安小郡主嫁給誰啊?八弟,你是聽誰說的?”五皇子問。
敬王神神秘秘地說,“你們彆管我從哪裡聽說的,總之是有這麼個事兒。千真萬確。至於將安小郡主嫁給誰,自然是咱們那位安小郡主的親表兄了。”
眾人頓時驚了。
各位皇子都有各自的立足渠道,眾人見敬王說的很肯定,對看一眼,都覺得自己的消息渠道大概不如敬王,竟然不知道,這事兒可是大事兒。
“為什麼啊?”一人納悶,“安顧聯姻,即便安小郡主不嫁七哥,那也是向著七哥的。難道父皇有彆的打算不成?”
“這我就不清楚了。”敬王搖頭,“父皇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大概覺得,讓安顧聯姻,不如親上加親更穩固?”
眾人琢磨了又琢磨,想著這還真是有道理。
南陽王府的百萬兵馬,誰不眼紅?既然有立楚硯為儲君的心思,那麼,父皇自然是想讓楚硯將百萬兵嗎將來捏在自己手裡的。
就如,當初父皇軟磨硬泡,用了無數法子,逼娶了當今皇後一樣。南陽王府的兵權,有宮裡的皇後在,不是安穩了一代?
嚇!
他們這可怎麼辦!
“八弟,你有沒有什麼主意?”四皇子問。
大皇子圈禁著不算,三皇子也沒戲了,如今這裡他就是長了,若真讓楚硯這麼順利被立為儲君,他不甘心,他想各位兄弟們心裡估計也不太甘心。
能不能搏那個位置,總得試試,不能就這麼乾脆地不戰而敗放棄吧?都是龍子,除了楚硯,這裡麵的人都一樣。
若是有朝一日,真能搏成了,那可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利,想怎麼過怎麼過。不至於將來卑躬屈膝等著楚硯賞一口飯吃,那日子豈不是會過的多憋屈?
敬王留了個心眼,連忙搖頭,“我沒什麼主意,所以,偶爾碰巧得了這個消息,就趕緊告知兄弟們了。”
這是表態,他不爭那個位置。
眾人看著他,這才想起,他貌似好像和楚硯的關係還不錯,雖不多好,但因他常往南書房跑,楚硯因入了朝,也時常出現在南書房,所以,隔三差五,他與楚硯碰上,總會聊兩句,不像他們,十天半個月見不著楚硯,見著了,也就互相見個禮道個安,連聊都沒話題聊。
他是中宮嫡子,又是寡淡性子,自然不會上趕著巴結誰,父皇不喜歡他,他們也不喜歡,所以,這麼多年,都與二皇子交好了,可惜,二皇子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