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繁先生,你的兒子在日本軍隊中效力是嗎?”
當聽到這句話,穀繁原道悲涼的笑了笑:“是啊,他在為日本軍隊效力,徐州戰役的時候,他為大日本帝國儘忠了。”
“請節哀。”孟紹原一時語塞。
“節哀嗎?我真的非常悲哀。”穀繁原道掏出了煙盒,手微微有些顫抖:“我一共有過三個兒子,大兒子在還沒有滿月的時候就得病死了。廖宇亭呢?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可我一直把他當成親生的看待,可現在,他落到了日本人的手裡。
我就剩下了一個小兒子,他叫穀繁矢浩,一生下來就特彆得到他母親和祖父母一家的寵愛。當時我忙於仕途,忙著收集情報,忙著培訓廖宇亭,所以完全忽略了對我兒子的培養。他從小在他母親和祖父母那裡接受的,是如何效忠天皇陛下,如何效忠大日本帝國。
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矢浩長大了,不再是個孩子了。他深深的迷戀上了軍隊,發誓要追隨天皇陛下,取得每一場戰爭的勝利。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我更加沒有辦法告訴他,矢浩,你的父親其實是個中國人。”
孟紹原完全能夠理解他的痛苦。
父親在為中國效力,而兒子加入的軍隊卻發誓要占領中國。
穀繁原道卻還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不公平。
這真的不公平。
可是誰也沒有辦法。
“當我接到矢浩的來信,說他即將來中國作戰,那一刻我差點崩潰了。”穀繁原道緩緩說道:“我想飛奔而去,告訴他,孩子,你的身體裡流淌著一半的中國血統,你該為這個國家儘忠,而不是為日本,可我真的做不到啊。
當我終於接到矢浩陣亡在徐州的消息,你們可能不會想到,那一刻我的心情居然無比平靜。當年,是我設計讓穀繁俊夫飲酒過量中風,又眼睜睜的看著他倒在我的麵前,也許,現在到了他來向我償命的時候了?冥冥中自有天意,你們說是這樣的嗎?”
“不一樣。”孟紹原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穀繁俊夫有什麼資格來向你索命?矢浩的死,隻是因為他的成長環境不同而已,如果你讓他從小接受和大方信文與江口太郎一樣的教育,我可以向你保證,矢浩,一定也會變成和你一樣優秀的人!”
其實這些即便不用他說,穀繁原道也明白。
隻是他的一個兒子未滿月死了,一個被他當成兒子的人被捕了,最後一個兒子也傳來了惡訊。
接二連三的打擊,任憑誰也無法承受。
穀繁原道能夠到現在還沒有崩潰,已經是個奇跡了。
“不管怎麼說,都過去了。”穀繁原道振作了一下精神:“該死的已經死了,還活著的,趁著還活著總還能做出一點事情來。孟紹原,我和你不屬於同一個係統,在國民政府所有的名單裡,我都是不存在的,我做的任何事情都隻能是代表我自己。”
“不,你代表的是這個國家。”孟紹原非常堅定地說道:“穀繁先生,在我的心目中,你是劉丙寅,儘管這也不是你的真實姓名。我是軍統的,在上海,我還是有一點辦法的,所以無論遇到了什麼情況,需要幫助的話,你都可以找我。”
“也許吧。”穀繁原道終於把那根在手裡把玩了許久的煙放到了嘴裡:“情況不容樂觀,在金田芝到達上海之前,我必須要確保自己的安全。所以海軍的一些情報,我已經不能再繼續泄露了。而我希望你最近一個階段,在上海掀起一些風雨來。”
孟紹原一聽就懂了。
廖宇亭落到日本人的手裡,一定會被日本人當寶的。
日本人會動用所有手段,不惜一切讓他開口。廖宇亭能不能挺過去誰心裡都沒有把握。
一旦他開口的話,那就真的全完了。
必須要做點大動作,把日本人在廖宇亭身上的注意力,吸引一些過去。
“我會儘力而為的。”孟紹原接口說道:“穀繁先生,其實,我已經準備對才到上海的宮道宏史進行刺殺!”
“嗯,這是一個辦法。”穀繁原道微微點頭:“宮道宏史外號‘精銳宮道’,他一旦被刺殺,瞬間會在上海掀起軒然大波,其影響力不下於吉川五門被殺,日本方麵肯定會調集起所有力量,展開報複,但你身上的壓力也瞬間增大了。”
“沒什麼,習慣了。”孟紹原淡淡一笑:“從我到上海的第一天開始,不是我在殺日本人,就是日本人殺我們的人,腥風血雨不會停下來的。我既然敢殺宮道宏史,那我就做好了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