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心香幾次想開口告訴丈夫,這個赤木閣下為人似乎有些輕佻。
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次次到了嘴邊,卻總是張不開嘴。
那可是日本人啊。
萬一自己想多了呢?
丈夫的前途怎麼辦?
她大約不會想到,“赤木剛憲”剛才觸碰她手的那一下,可不僅僅隻是吃豆腐那麼簡單。
那是心理暗示中的“身體觸碰”。
心理學中,有很多給病人的暗示,而直接的身體觸碰,是最強烈的那一種、
孟紹原給了她一個“暗號”。
他本來也想用其它辦法,問題是,褚心香是他第一次認識,這個人的性格是什麼樣的,心理夠不夠強大,孟紹原還暫時不知道。
尤其是在心理強大這一塊。
在大多數人的認知裡,男人的心理更強大。
但其實真正說起來,大多數的女人比男人具有更好的心理承受能力。
所以總是會看到一個男人被生活壓垮,會在一瞬間崩潰。
而女人在麵對困境的時候,會默默的忍受。
你總是會看到,一個柔弱的女人,在絕望的日子裡,還是頑強的拉扯幾個孩子長大。
這就是她們強大的、不可思議的心理承受能力。
徐文是個才子,才子總是有些驕傲的。
褚心香在家裡的地位怎麼樣?
如果一切都是徐文說了算,那麼褚心香反而會慢慢練就一種承受壓力的能力。
要想控製這個女人,就要多費一些手腳了。
孟紹原並不想在這裡浪費太多時間。
所以,他需要多少冒一些險,用最直接的身體接觸方式給予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一個暗號。
他在那“專心致誌”的看著書,實際上,他一直在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這對夫妻。
進來的時候,是褚心香給自己倒的茶。
喝了兩杯,褚心香對徐文說道:“茶涼了。”
“嗯。”
徐文起身給孟紹原換了茶。
“對了,前段時候不是有朋友送來的山東大棗?赤木閣下您喜歡吃嗎?”褚心香忽然想起來了。
“啊,謝謝,夫人,我很喜歡。”
孟紹原一說完,徐文立刻起身去拿來了山東大棗。
好!
至此,孟紹原基本有了判斷。
褚心香在外人麵前很給徐文麵子。
但這個家裡,是褚心香說了算。
這是一個強勢的女人。
無論是換茶,還是拿大棗,她都是用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命令口吻說的。
徐文的反應是不暇思索。
無條件的執行!
強勢,是強勢人的盔甲。
因為害怕受到傷害,所以先發製人,提前把自己武裝起來!
孟紹原不斷的在調整著自己的思路和判斷。
為了印證,他放下了手裡的書:“真是好書啊。徐先生真是書香門第,冒昧的打聽一下,您畢業於哪所大學?”
“香港大學。”徐文微笑著回答道:“又在東京帝國大學留學了三年,那是我最美妙的一段時光。”
“啊,那是全世界最好的大學。”孟紹原的話語中流露出“日本人”的驕傲,隨即又問道:“徐夫人呢?”
褚心香麵上一紅:“我和我的先生不能比。”
接著,好像生怕對方會繼續追問下去:“赤木閣下今天第一次來做客,不知道您喜歡吃些什麼?”
清楚了。
褚心香的文化程度不會太高。
在徐文麵前,她會有一種自卑。
但她出身於買辦之家,從小生活條件優渥,自然心氣會高,在嫁給了徐文這個才子之後,她必須從另一個方麵,來忽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自卑。
徐文呢?
才子,但家境想來和褚家不能相提並論。
他能夠成為褚家女婿,是雙方各取所需。
褚家要用徐文才子之名,來掩蓋自己的銅臭氣。
徐文一是因為褚心香貌美,二來褚家的財力也是很大一個方麵。
就在這一瞬間,孟紹原的腦海裡已經做出了無數的分析。
“啊,不必麻煩了。”孟紹原作勢欲走:“能夠得到這本書,我已經非常心滿意足了。怎麼還好意思再打擾你們呢?告辭了。”
這同樣也是一種試探。
如果徐文假意客氣幾句,不再挽留,那麼孟紹原的第一套方案將會放棄,轉而采用第二套方案。
可如果徐文強力挽留,那麼這個任務將完全按照孟紹原的設計所進行。
“那怎麼可以,赤木閣下。”徐文趕緊說道:“中國有句話,叫有朋自遠方來,不亦說乎,無論如何,您得留下來吃個便飯。”
好!
要的就是你這句話!
孟紹原裝模作樣的看了一下時間:“那麼,就要麻煩你們了。”
徐文大喜,立刻拿起電話,給餐廳要了一桌送到這裡來。
一拍腦袋:“赤木閣下,您稍坐,我去買隻燒鵝來。”
“這點小事,讓下人去做就可以了。”孟紹原倒有一些詫異。
還用自己跑的?
徐文眼裡閃過一絲尷尬:“還是我自己去買比較放心。”
那是因為他老婆褚心香的緣故。
有一次,他讓下人去買了一隻燒鵝,也不知怎麼了,褚心香非說這個味道不對,肯定下人買了便宜貨。
結果不但把下人趕走了,從此後,買燒鵝的事情就由徐文親自承擔了。
可這也不能當著日本友人的麵說出來啊。
他媽的,那麼順利?
孟紹原都沒想到。
大約是你徐文做的壞事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幫著自己來收拾你了!
徐文一走,孟紹原便說道:“夫人要當這個家,想來是很辛苦的。”
本來以為“赤木閣下”趁著自己丈夫不在,又會說出什麼出格的話來,沒想到問的卻是這個。
褚心香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是啊,赤木閣下,我們徐家雖然不大,但裡裡外外哪樣事情不用我操勞?
我們家先生一門心思幫大日本帝國做事,這家裡,自然照顧的就少了。”
孟紹原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不容易啊,要做這麼多事,你會很累的。”
他特彆強調了“累”這個字。
褚心香情不自禁地說道:“是累,有時候都不想管了。”
“我很能理解你,不光是身體累,有的時候心裡更累。可以給我再添點水嗎?”
“當然可以。”
“應該學會放鬆,徹底的放鬆自己!”
當褚心香給他倒水的時候,孟紹原再次觸碰了一下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