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準備假死,並且告訴了他計劃之後,阪西利八郎就已經決定拋棄你了。”
孟紹原輕輕歎息一聲:“其實即便我不這麼說,這些年來你也隱隱的猜到了一些,隻是你並不願意承認而已。
我雖然極度煙霧阪西利八郎這個人,但我也得承認,他除了是個優秀的情報工作者,還是個經驗豐富的政客。
他保留了貴族院參議的頭銜,他必須要為自己的兒子和弟弟在軍中的前途考慮,他不可能為了你而得罪那麼多的人。
你仔細的想一下,為什麼你‘死’了後,山工作依舊還沒有被完全放棄?
為什麼你們得不到任何的支援,但如果需要你們,你們卻能及時的被喚醒?
因為阪西利八郎絕不會冒著得罪你敵人的危險選擇支持你,但他也知道山工作的重要性,所以他選擇的就是讓你們自生自滅。
出乎他預料的是,山工作竟然一直都在運轉,當日本情報機構需要,他可以向他們建議喚醒山工作的某個小組。
這樣,所有的功勞都是他的,他雖然失去了曾經擁有的權利,但他的兒子卻在軍中一路高升。
想一想吧,日本陸軍和海軍的矛盾,人所共知,可阪西利八郎,把自己的兩個弟弟,一個安排在了海軍,一個安排在了陸軍。。
自從他失勢後,兩個弟弟一直在晉升的道路上停滯不前,反倒是他的兒子,即將升任陸軍中將了。
那是用你,用山工作的全體潛伏特工換來的,用你們的犧牲,換來了他兒子的步步高升!
你,和你的同事們,隻是他手中利用的一枚棋子!”
“不會的,不會的。”孝山滿的樣子似乎要崩潰了:“老師不會這樣的,老師不是這樣的人,不是,不是!”
“我承認,你是一個天才。”孟紹原同情的看著他:“可你真正的位置,應該在情報崗位上大放異彩,而不是二十多年一直躲在重慶。
一個人龐大計劃的製定者,不應該直接走上前線,應該統管大局,運籌帷幄。如果是這樣的話,山工作將是我看到的間諜史上最完美最成功的一次潛伏計劃,沒有之一!
可你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因為你偏科,在情報工作上是天才的同時,你在政治上幾乎是個白癡。
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嗎?二十多年的大好年華,換來的,隻是被利用的一枚卑微的棋子。”
孝山滿渾身都在顫抖。
他努力控製著自己:“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是猜測的,但我想,真相距離我猜測的不會相距太多。”
“如果我得到重用,我現在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麵對孝山滿的追問,孟紹原認真想了一下回答道:“你將是我遇到的最可怕的對手。你最低也是個大城市的機關長。如果你是上海機關長,我的上海王之路艱難重重。
由你製定一個計劃,然後交給手下執行,比如羽原光一,你認識他嗎?這是一個特彆勤奮,執行力特彆強的特工,那麼我會每天都頭疼。
我在上海,一手遮天,為所欲為,你們在上海的組織,聽到我的名字就害怕,如果你在?我真的不敢想象下去了。”
“謝謝你的恭維,謝謝。”孝山滿喃喃說著,他的,臉孔漲的通紅:“該死的內鬥啊,陸軍和海軍鬥,陸軍內部鬥,情報機關內鬥得更加可怕。
如果帝國失敗,很大的原因,就是敗在了內鬥中。我不甘心,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連著說了幾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色紅的有些怕人:“謝謝你,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孟先生。
沒有戰爭,我們會成為朋友的,可是即便這樣,你也是我最尊敬的對手。我求你一件事,當戰爭有一天結束了,請告訴所有人,日本,還有一個叫孝山滿的人。
還有,請幫我的妻子恢複名譽,告訴大家,她從來沒有背叛過我,她是一個好女人,好妻子!”
一邊,馬趙彩第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她到現在都無法相信,自己深愛了那麼多年的丈夫,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穀克/span孟紹原卻問道:“我可以答應你,但我的回報呢?”
“你要回報?會有的。他們拋棄了我,老師也拋棄了我,我的犧牲看起來是如此的可笑。在他們的眼裡,我是一個小醜嗎?不,我比小醜還要不如!”
孝山滿的身子再度顫抖起來,他張紅了臉,幾乎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告訴你,山工作,光在重慶、四川就有三十七個潛伏小組,這些小組我都可以告訴你,他們是……”
說到這裡,他忽然不再開口。
他的臉色紅的怕人,他張著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他的身子一晃,轟然倒地。
“不好,快救人!”
孟紹原大叫一聲。
馬趙彩第和孝山滿做了那麼多年的夫妻,一看,哀嚎一聲:“快,那次他被綁架後,身子一直不好,最近一年他的腦袋經常發暈,他給自己看過,說他的腦子裡可能長了東西了。救救他,救救他!”
孟紹原無語了。
他防範到了一切。
孝山滿在身份被揭穿後,會狗急跳牆,會反抗,會自殺。
他都要提前做了預案。
但他唯一沒有想到孝山滿的身體出了狀況。
腦子裡長了東西?
瘤嗎?
他的身份被揭穿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他突然就倒下了。
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他能夠被救下來。
光在重慶四川,就有三十七個潛伏小組啊。
這些秘密,都在孝山滿的腦子裡!
……
轎車裡,孟紹原沉默不語。
吳靜怡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一個疑惑我不明白,孝山滿潛伏得那麼深,是誰喚醒了他?他是總指揮,這不應該啊?喚醒他,這不是等於增加了他暴露的危險?”
沒錯。
孝山滿最終暴露,也是因為他被喚醒了。
“我不知道,我不可能什麼都知道。”
孟紹原喃喃說道:“我唯一可以確信的,有人在幫我們。”
“什麼?幫我們?”
“是的,在敵人的內部,有我們的人。但是,他卻並不知道孝山滿沒有死,”
孟紹原出神地說道:“那是我們的同誌,最最親愛的同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