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群被遺忘的“可憐”人。
也有值得欽佩的對方,如果不是站在敵對關係的角度來考慮的話。
二十年的時間,他們絲毫看不到希望,但卻依舊在苦苦堅持著。
從某種程度來說,這是一種信仰。
缺乏資金、缺乏指揮、缺乏支持。
這群人什麼都缺。
他們還在堅持。
他們中有馬興忠、賈和壁這樣的人。。
但也有政木之見這種類型的人。
“你們,都出去。”
孟紹原忽然下令審訊室裡的人全部出去。
當隻留下他和政木之見的時候,孟紹原開口說道:
“現在,這裡沒有審訊官,沒有犯人,隻有兩個同行之間的交流,我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不會被記載的,可以嗎?”
政木之見也沒想到對方居然提出了這麼一個要求。
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孟紹原拿出一包煙,一盒洋火,放到了政木之見的麵前。
他回來,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問道:“是什麼讓你堅持下去的?不要和我說大道理。”
政木之見也點著了一根煙,用力抽了幾口:“沒有大道理,我是帝國軍官,從我接受任務的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自己的職責所在。”
就是這樣!
這就是孟紹原想要的!
政木之見是個老資格的特務,潛伏了那麼多年,又常年待在軍統中,太熟悉軍統的辦案流程了。
再加上他的骨頭比較硬,用刑到了現在,居然一個字都沒有吐露。
這樣的人,和他來硬的,恐怕很難成功。
所以,孟紹原必須要把節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要讓他“心甘情願”的交代出自己想要的情報!
“還有呢?不止這些。”孟紹原真的好像在那聊天。
“是的,還有。”政木之見也坦然說道:“還有,是我對孝山滿閣下的尊崇。我們中的很多人都沒有見過孝山滿閣下,我見過。
閣下告訴我,在進行長期潛伏任務的時候,會遭遇到無數的困難,有的時候,甚至會麵臨孤軍作戰的局麵。可越是這樣,越要堅定自己的信仰。終有一天,我會成為情報界的傳奇!
我答應過閣下,所以這麼多年來,每當我無法繼續堅持下去的時候,總會想到閣下的話,我會告訴自己,不要辜負閣下的信任。這也是我繼續的最大動力。”
這個人對孝山滿非常崇拜。
甚至到了有些盲目的程度了。
孟紹原卻深有同感地說道“是啊,這樣的人誰不敬佩呢?但是從情報工作角度來說,他做的還不夠完美。”
“為什麼這麼說?”政木之見皺起了眉頭。
“如果是我,既然安排了你們進行長期潛伏,那我就一定會負責到底。”
孟紹原非常嚴肅地說道:“可能出現的突發狀況,意外,種種在內,我都必須要考慮到……”
他一直都在觀察著政木之見。
這個日本潛伏間諜在沉默。
孟紹原繼續說道:“但是,孝山滿卻沒有考慮過這些意外的發生,以至於他的忽然身死讓你們完全失去了組織……”
“誰說的?”政木之見張口便道。
但是,隨即他又沉默下來。
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這麼多年,政木之見一直都在竭力隱藏自己的身份。
他根本不敢和任何人說太多的話。
現在,他的身份暴露了,他反而輕鬆了。
當有一個人願意和他聊天,他會很樂意的把自己覺得能夠說的都說出來的。
這也是一種宣泄。
孟紹原要的就是他的這種宣泄情緒。
所以,孟紹原繼續用非常理解對方的口吻說道:“你們的處境是非常危險的,那麼多的長期潛伏間諜,卻沒有一個行之有效的領導機構,孤軍作戰,隻會增加了暴露的可能。
看起來,你們每個小組單獨作戰,一個小組暴露,不會牽扯到另一個。可是仔細想想,破綻,其實是太多太多了。比如這一次,你的這個小組已經被瓦解了,我完全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其它小組的蛛絲馬跡。
你是一個老特工了,也知道完全遁形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從這一點上來說,孝山滿,很不負責任!”
“你們喜歡用自己的思維,來考慮更優秀者的思維嗎?”政木之見帶著一絲不屑說道:“你沒有見過孝山滿閣下,永遠都不會知道他是一個多麼優秀的情報天才!”
這話,話裡有話!
按理說,自己剛才說的那些,是潛伏間諜最擔憂的事情。
失去了組織上的聯係。
從審問藏島介的過程中,也是如此。
這些潛伏小組都是在孤軍作戰。
但為什麼政木之見會表現的如此不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們其實還是有組織的,是嗎?”
孟紹原試探著問出了這麼一句。
他發現,政木之見的眉毛動了兩下。
這種心理活動,有很多解釋。
但就目前的狀況而言,自己剛才的話,已經觸動到了他的某些秘密。
“你們有組織,而且有人在指揮你們。”孟紹原迅速說道:“甚至,我可以斷言,每次日特機構在重慶重組,你們都在背後發揮了重要作用。
你們肯定是接到了某些命令,而那些進入重慶進行重組的你們的同伴,甚至根本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如果你們各個小組都是分散的,互相不知道彼此的情況,但你們當中肯定有一條線,把你們串聯到了一起!”
政木之見開始冷笑。
這不是冷笑,這是在隱藏自己內心的慌亂。
已經開始逐漸接近了真相。
孟紹原也笑了,笑得非常從容:“我說的都是對的,二十年中,有人在指揮你們,可這個人是誰?我想你也不知道,對嗎?”
“對嗎”,有個引誘詞。
孟紹原發現,當自己說到“對嗎”的時候,政木之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一個人的秘密行將被揭穿的時候,他會通過肢體上的某些小動作,來緩解自己的緊張情緒。
“我說的是對的,你根本不知道是誰在指揮你們!”孟紹原猛的加重了自己的語氣:“二十年了,你居然不知道你的上級是誰,你難道不覺得可憐嗎,政木之見大尉!”
“你是在諷刺,企圖激怒我嗎?處長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