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孟公館。
“毛主任,有消息了嗎?”
一看到毛人鳳,蔡雪菲和祝燕妮立刻問道。
“兩位夫人。”毛人鳳遲疑著:“自從進入了野人山,孟處長便音訊全無。目前,從我們在騰衝、印度等地傳回來的消息看,都沒有找到他。我們已經暫時把他放到了失蹤人員名單上。我擔心,我擔心恐怕凶多吉少了。”
蔡雪菲的麵色慘白。
中國遠征軍牽動著全國民眾的心。
孟公館裡一樣也不例外。
畢竟,她們的男人,就在遠征軍裡。
“他還活著。”
祝燕妮忽然說道:“我知道,他還活著。”
“夫人。”毛人鳳接口說道:“我們當然希望孟處長還活著。他失蹤後,戴局長已經急瘋了,不斷的派人去查探消息,戴局長的脾氣也一天比一天大,底下人的一點小事,都會讓他破口大罵。我的意思是,我們都要做好萬一的準備。”
“沒有萬一,沒有。”祝燕妮微笑著:“我心裡,能夠感覺到,他還活著。”
……
騰衝。
兩個當地人,剛剛忙完農活。
“你看,那是什麼?”
忽然,一個人指著對麵說道。
朝那看去。
對麵的原始森林裡,一個人跌跌撞撞的出來了。
“遠征軍,一定是遠征軍!”
當地人立刻反應過來。
這段時間,從山裡,從原始森林裡走出來的全是中國遠征軍的將士!
“快,快!”
兩個人急忙扔下了手裡的農具,朝著那裡飛奔而去。
“天啊,是個女娃子,快去通知人。”
兩個人怎麼也都沒有想到,從原始森林裡走出來的,居然會是一個女人!
賀雨整個人都虛脫了,她的眼神迷離渙散:“這,這是哪裡?”
“騰衝,娃子,這是騰衝!”
“騰衝?我,我走出來了?”賀雨似乎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
“走出來,娃子,走出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當地人抹著眼淚:“你一個女娃子,是怎麼走出來的喲。”
走出來了,真的走出來了。
賀雨笑了笑,然後,一頭暈死在了地上。
……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病床上。
潔白的被子,散發著醫院特殊的味道。
可賀雨卻覺得這味道好聞極了。
多少時候,沒有躺在床上了?
多少時候,沒有這樣安靜的環境了?
再也不用擔心下雨,再也不用擔心會忽然出現的野獸。
一張恬靜的女人臉出現在她的麵前。
“醒了?”那女人微笑著說道:“我是遠征軍安置處臨時野戰醫院的護士長寧素娥。當地人發現你後,立刻聯係了我們。你全身多處受傷,但沒有致命傷,主要是疲勞饑餓導致的,休息幾天就好了。”
活下來了?
自己真的活下來了?
賀雨到現在還以為是在做夢。
她一度絕望了,以為自己再也走不出那片可怕的大森林了。
可每次她想放棄,總想到了孫月霞拜托她的事。
活下去,把她看到的聽到的所有事,都帶回去!
就是靠著這股信念,賀雨竟然神奇的走出了野人山!
“你知道嗎。”寧素娥的神色忽然變得悲傷起來:“到現在為止,你是唯一一個走出野人山的女兵!”
賀雨的眼眶又紅了。
她親眼看到那麼多的同伴,倒在了自己的麵前。
“那個女兵呢?”
外麵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穀/span沒一會,200師參謀長周之再便走了進來。
當他看到賀雨,一怔:“你是,聯絡處的那個?”
“是我,賀雨,參謀長。”
看到賀雨想要掙紮著起來,周之再急忙阻止了她:“奇跡啊,奇跡,你一個女孩子,竟然走出來了。”
“是,參謀長,我走出來了。”賀雨隨即問道:“我們孟處長呢?他在哪?”
孟紹原?
周之再的一顆心沉了下去。
賀雨是孟紹原的人,本來,他是想問賀雨孟紹原下落的。
“他,他很好。”周之再努力讓自己保持微笑:“他早就脫險了,受了點傷,現在正在養傷。”
賀雨開心的笑了。
她就知道,孟大哥一定能夠安全走出來的。
沒什麼都難得住孟大哥。
“護士長,好好的照顧她。”
周之再囑咐了一聲,然後走了出去。
外麵,站著一個獨眼龍。
那是後衛營營長丁文瑞!
他的左眼已經瞎了,右手少了三根手指。
可他,也活著!
周之再看了他一眼:“是協調處的賀雨!”
“什麼?賀雨?”丁文瑞大喜過望:“那孟團附呢?”
周之再搖了搖頭。
剛剛燃燒起來的希望,一下子又破滅了。
丁文瑞忽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沒了,沒了,都沒了。我和石永福一起走的,他走著走著,就不成了。他告訴我,他想長官,想長官啊。我也想,我也想。那麼多的兄弟都沒了,我也成了一個廢人了。這打的什麼鳥仗,我憋屈啊,憋屈啊!”
周之再的嘴唇哆嗦著,他想大聲命令自己的部下起來可是這話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
……
天色已經接近傍晚。
搜索隊忙了一天,又找到了一個遠征軍士兵。
他們也都累了。
越往後拖,從那片原始森林裡,活著走出來的希望就越渺茫。
之前,還能接到大批的兄弟。
可是最近兩天,有的時候一天都未必能夠接到一個。
“可憐啊。”
一個排長歎息一聲:“聽說他們在緬甸打得非常好,可怎麼就打輸了呢?”
“聽說,是英國人的表現……”
士兵才說到這,忽然怔怔的看著前方,然後手一指大聲叫道:
“排長,你看!”
他們都看到了,兩個人,互相攙扶著,步履蹣跚的朝著這裡走來。
兩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竭,眼看著就要倒下了。
“快,救人!”
排長大吼一聲。
當他們衝到麵前,看到的是怎樣的兩個人啊。
麵色灰敗,衣衫襤褸,早就已經分不清顏色了。
兩個人腳上的鞋子都沒了,兩隻腳又腫又脹。
嘴唇上一片詭異的綠色,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東西。
眼眶深陷,雙目無神。
左麵的那個人隻問了一句話:
“我們,回來了?”
“回來了,回來了!”排長連連點頭。
那人鬆了一口氣,勉強說道:
“中國遠征軍,200師599團團附,孟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