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沙景城？”

當孟柏峰說出這句話，“沙文忠”又一次停止了咀嚼，接著，依舊的，咀嚼的速度變得更快起來。

而且，他又抓了更多的稻草，拚命的塞進嘴裡。

他依舊一邊吃，一邊漏，一邊傻笑。

“你在裝瘋。”

孟柏峰歎息一聲：“你可以瞞過這裡的看守，可以瞞過岩井朝清，但你瞞不過我。現在蘇州亂成一團，沒人管這裡了，我就是這裡的王。我會先把你的牙齒一顆顆的拔下來，接著是你的耳朵、鼻子、手指、腳趾。我會讓人生不如死。”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非常平靜，仿佛簡單的好像要到廚房去做道菜一般。

可是，“沙文忠”繼續保持著他的無動於衷。

孟柏峰慢悠悠地說道：“我不光會折磨你，而且我還會在重慶到處散播消息，秦懷勝被抓住了，他已經願意全麵和政府合作了。你知道那些人神通廣大，你有家人嗎？他們會找到你的家人，折磨她們，威脅你。

我還會把你受儘折磨的慘狀，拍成照片，沒有彆的目的，就是讓那些人看了高興。看啊，這就是當年的秦懷勝，看啊，他現在好像一條狗一樣活著。不，他還不如一條狗！”

“你說的那些什麼拔牙齒之類的，我一點都不害怕。”

忽然，“沙文忠”吐出了嘴裡的稻草，看起來再也不像一個瘋子：“我早就已經習慣這些酷刑了，你說我可以瞞過岩井朝清，啊，就是那個石丸純彥，其實，他也知道我在裝瘋，他每隔幾天就會來狠狠的折磨我。可我每次都能夠挺過去。你知道他對我用過那些刑嗎？”

他脫掉了腳上那雙破破爛爛的鞋子。

然後，孟柏峰發現他的兩隻腳，各少了三根腳趾。

有些地方，正在那裡潰爛。

“每次提審，他都會砍掉我的一根腳趾。”“沙文忠”慘笑著：“他也要弄到那份背叛者的名單。三代日本特務，在中國構築起了一張由中國人組成的龐大的間諜網，我參與了其中的兩代日本特務的行動，那些人的名字都在我的腦海裡牢牢的記得。

我是誰？我是秦懷勝，我是沙文忠，可我的真名，沙景城！”

這一刻，“沙文忠”終於承認了自己是秦懷勝，是沙景城！

“這份名單，是我的護身符，我知道，一旦我說了出來，岩井朝清是不會讓我再繼續活在世上的。我還得為我的家人考慮。”沙景城冷冷地說道：“那些年，我從日本人那裡賺了很多的錢，可我的老婆和孩子揮霍無度，把我的家產敗光了。

即便這樣，她們還是繼續揮霍著。我老婆買一瓶進口香水，竟然要一兩黃金！整整一兩黃金啊！沒打仗的時候，足足可以買兩畝良田了啊！我兩個兒子，在女人身上，一個月就可以用掉一輛轎車的錢！我有再多的家產也都撐不住他們這麼揮霍啊。

我愛我的老婆，也愛我的孩子，我得幫她們弄到足夠的錢。那些被日本人收買的官員，都是我威脅勒索的對象。所以我不能把名單告訴岩井朝清。

那些人位高權重，我必須想到最穩妥的辦法，拿到錢的同時也保護好自己。我知道我沒錢了，我老婆孩子不管這些，他們以為我還有錢，整天嚷嚷著讓我把錢拿出來。

我沒辦法了，隻能冒險給名單上的一位官員打了電話，讓他給我一大筆錢來堵住我的嘴，那個人答應了，約定了交錢的時間和地點。可當我到了那裡，卻發現，已經有兩個殺手在那等著我了。我怕極了，趕緊的跑了。

我想來想去，在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前，不能再這樣冒險了。可是錢呢？我又想到，我在蘇州有個表妹，如果不是因為一些意外，她差點就成了我的妻子。她現在過得不錯，她一定可以幫我的。所以，我就冒險到了蘇州。

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岩井朝清居然也在蘇州。當年，他曾經見過我一次，就在北平的阪西公館，當時他還叫石丸純彥。我一到蘇州，因為說著一口北方話，引起了憲兵的懷疑，把我帶到了憲兵隊，本來也沒事，可誰想到岩井朝清正好看到了我，並且一眼認出了我。”

孟柏峰現在明白了。

相川一安去浙江策反，需要先聯係到“秦懷勝”，而因為石丸純彥認得“秦懷勝”，所以和相川一安同行。

隻是相川一安怎麼都不會想到，石丸純彥居然會因為黃金而出賣了自己。

抓到沙景城後，岩井朝清如獲至寶，他知道這個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了。

可是，沙景城一口咬死了自己叫“沙文忠”。

不管岩井朝清如何折磨，他都始終沒有開口。

“我出不去了，我知道我出不去了。”沙景城的眼裡忽然跳動著狂熱：“但我也不會讓那些人好過的。憑什麼我在這裡受儘折磨，他們卻在重慶逍遙自在？我不會把這份名單給日本人，但我會交給你，我要讓這些人的陰暗麵，徹底的暴露在陽光下，我要讓他們和我一樣痛苦！”

“你的老婆孩子，我會給他們一大筆錢！”孟柏峰準確的抓住了對方的軟肋：“雖然沒辦法讓她們儘情揮霍，但至少可以讓她們衣食無憂。”

“她們不會的，她們依舊會揮霍無度。”沙景城苦笑著：“可我沒辦法了，我做到了一個丈夫，一個父親能夠做的所有事情了。剩下的，就靠她們自己了。我再也幫不了她們了。你很坦誠，而且我現在也沒有可以托付的人了，我隻能選擇相信你。我還有最後一個條件。”

“你說。”

“我是個廢人了，我會死在這個地方，沒人可以救我。”沙景城的聲音裡帶著幾分絕望：“我幾次想要自殺，但每次想到我的老婆孩子，我都沒勇氣去死，所以，當我說完後，幫幫我。”

孟柏峰鄭重其事地說道：“我答應。”

“那好，你仔細聽好了，我會把這些人的名字一個個的告訴你！”

沙景城振作了一下精神說道：

“第一個人，他是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作戰室主任參謀嚴建玉，陸軍少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