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信?
啥意思?
就看到一張張的紙筆放到了這些老板們的麵前。
所有的人都茫然失措。
“諸位老板。”
孟紹原春風滿麵:“我知道,你們當中有許多都是商業合作夥伴,公然揭發對方家底,甚不體麵,所以本著為各位老板設身處地考慮,大家可以把知道的某人家底寫出,寫的越詳細,自己應該繳納捐款都可以得到大幅度減免。寫的最詳細的,甚至可以分文不用繳納。”
原來如此。
這些人這才恍然大悟。
“你也可以不寫。”孟紹原陰陰一笑:“我絕不勉強你們,可你們也要想清楚了,你不揭發彆人,彆人未必不揭發你啊。”
這句話才是真正的殺人誅心。
這些人原本還在遲疑中,可孟紹原如此一說,一個個心裡都轉開了心思。
我不出賣牛老板,可以牛老板的人性,肯定會出賣我啊。
馬老板不是個東西,老找借口克扣我的款子,這次正好報複。
這麼一來,想法可就大不一樣了。
再說了,這是匿名的,誰知道是我寫的?
“每人都有半個小時。”
孟紹原這話一出,人人低頭奮筆疾書。
除了考場,再也難見一群如此用功之人。
吳靜怡幾人互相交換一下眼神,都是一般心思。
孟老板這一招,那是真的毒啊。
你說,大家一樣是人,他就怎麼琢磨出這些不要臉的主意的?
有的時候你是真的不得不佩服這個人。
孟紹原得意洋洋。
就你們這些人,還想和你家孟少爺鬥?
讓你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再看看這些生意人,一個個比做生意還要認真,就生怕自己落到彆人後麵。
“你看到了嗎,吳靜怡。“孟紹原一聲感慨:“這些人,在我的眼裡,那就是一頭頭的肥豬啊,咱們這次要發了。”
吳靜怡冷笑道:“自從你來到上海,撈的錢難道還少嗎?不說你富可敵國,最起碼你這輩子都可揮霍了。”
“你懂什麼叫揮霍嗎?”孟紹原卻麵色一正,一本正經說道:“揮霍,就是一頓飯明明隻要十塊錢,但我們給的小費卻要一百塊。”
“這就起所謂的揮霍?你就是個土財主,再說了,你也不是這麼大方的人。”吳靜怡一臉鄙夷:“你知道我這身旗袍多少錢?三十塊大洋,在六福居定製的。你知道我這雙鞋多少錢?二十五塊大洋,專門托人從英國購買的。”
孟紹原剛才還趾高氣昂,一瞬間便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訥訥說道:“他媽的,你們跟著我,一個個都賺的膘肥肉滿的,還一個個都拚命的編排我,真是養了你們一群白眼狼。”
吳靜怡忽有種想笑的感覺。
沒錯,跟著這位孟區長,真的要啥有啥,彆的不說,光是這兩年分到的錢,已經能夠讓他們將來過上不錯的生活了。
而且孟區長似乎能夠未卜先知,要就讓他們把法幣換成美元英鎊。
這不,法幣一天比一天不值錢了。
他如果能夠再正經一點?
不對,正經一點那還是孟少爺了嗎?
在這說著聊著,那邊都已經答完了。
就好像像正規考試一樣,“考卷”被一一收了上來。
孟紹原充當了一次非常儘責的老師,現場批改“試卷”。
那些軍統局的特工們,給大家換了熱茶,還上了瓜子花生。
這些買賣人一個個都提心吊膽的,生怕自己被誰說了壞話。
“韓浩昌。”
孟紹原忽然冷冷叫了一聲。
“在,在。”
韓浩昌心驚膽戰站了起來。
“你韓老板剛才怎麼和我說的?”孟紹原冷笑不已:“你說你賬麵上一共隻有八百大洋了,可有人檢舉你,剛出手下了一批貨物,日本山口商社打給二萬五千的貨款。
你又把去年的一批庫存出了,得款五萬三千。你韓老板可有的是錢啊。你在我麵前哭窮,真當我是傻子嗎?”
“孟老板,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我聽你解釋奶奶個頭!”孟紹原翻臉了:“許諸!”
“在!”
“給我把這個欺騙我感情的家夥拉下去!”
什麼?
許諸有些好奇。
什麼叫欺騙你感情?
你又不是小姑娘。
孟紹原怒氣衝衝:“總共八萬大洋,本來他老老實實的,隻要拿出十分之一捐獻即可,可他非要說謊,寧可資助日酋,也不願意為自己民族做絲毫貢獻!給我關起來,通知他的家屬,三日之內,拿八萬大洋來贖人!過了時間,撕票!”
什麼?
撕票?
所有人都麵麵相覷。
這位孟老板,難道是土匪出身?
不對啊。
既然他孟老板能夠這麼對待韓浩昌,又何嘗不能這麼對付自己?
剛才每個人都在哭窮啊。
很多人心裡開始後悔起來。
“孟老板,饒命啊,我錯了!”韓浩昌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
“你是錯了!”孟紹原卻好像忽然想起什麼來了:“還有你欺騙我的感情,這事沒有兩萬大洋解決不了。一共十萬大洋,少一個子都不行!”
方才還客客氣氣,把顧客當成上帝的許諸,頃刻間凶相畢露,一揮手,兩條大漢上來,拖著韓浩昌就走。
“吳連才吳老板。”
孟紹原又開始點名了。
吳連才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
“你吳老板了不起啊。”孟紹原一聲歎息:“我好心好意給你發去請柬,請你共商上海商界要事,可你卻公然撕毀我的請柬,絲毫也不給我麵子,你今天怎麼願意來了啊?”
我怎麼願意來的?
被你的炸彈和機槍逼來的。
吳連才心裡這麼想,嘴裡哪裡敢說出來:“孟老板,我初來乍到,對上海的規矩不熟,還請多多包涵,下次決然不敢了。”
“沒事,沒事。”孟紹原看著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這大會嘛,本來就是本著自願的原則,來去自由,絕不勉強。”
我呸!
所有人心裡都呸了一口。
“可你這算怎麼回事?”孟紹原緩緩說道:“你吳老板才捐了一百五十塊錢?吳老板,你呢,才來上海,我也不怪罪你。但你一來上海,出手就是三十萬買了一套大花園洋房,我看闊綽得很那。愛國救國,匹夫有責。我也不為難你,一口價,大洋十五萬。”
一口價?
這他媽的是奸商啊!
還沒等吳連才開口,孟紹原已經大手一揮:“來人,把吳老板帶下去,錢到放人!”
這不是募捐。
這是綁架!
赤果果的綁架啊!
……
前前後後,有一個算一個,根據各人的揭發材料,孟紹原都給他們定下了“自願捐款”的標準。
這些生意人,也算是倒可血黴了。
方才還熱熱鬨鬨的會場,隨著一個接著一個商人被帶走,很快變得空空蕩蕩起來。
“吳靜怡。”
孟紹原說了半天的話,口乾舌燥,喝了幾大口水,把吳靜怡叫到一邊:“分彆對待,韓浩昌這樣的人,一毛錢不能少。吳連才呢,我說十五萬,其實拿出一半來就放人。”
“為什麼?”吳靜怡反倒有些不明白了。
“不能讓他們真的傾家蕩產,否則這些人全部垮了,上海的工商業就要亂了,反而給了日本人可乘之機,這種事,咱們不做。”
孟紹原早就盤算好了:“分彆對待,韓浩昌這種死心塌地為日本人賣命的,咱們不用客氣,有多少拿多少。有些迫不得已和日本人合作的,不要把他們趕儘殺絕,給他們留條活路。”
吳靜怡倒是對孟紹原另眼相看了,想不到他考慮的那麼長遠。
這人也不是一味的愛錢不要臉。
沒想到,孟紹原又是話鋒一轉:“我估計這次咱們至少能夠到手百來萬大洋,這可是一筆巨款了。有的人拿出錢來,生意上肯定周轉不靈,把這筆錢,拿出一半來,交給許成波,讓他放貸給他們去。利息嘛,非常時期,自然要比平時高一些了。”
還是不要臉啊。
這就好比搶了你的錢,再把這些錢高利貸放給你!
“放貸嘛,自然要有抵押了。房產、廠房、轎車,全都可以用來抵押。”孟紹原說到這裡一聲歎息:“我孟紹原真正的是急公好義,也不忍心看到他們一生心血化為烏有啊。哎,說到底還是我的心太軟了。你說,我將來會不會有個‘賽孟嘗’的外號?”
吳靜怡呆呆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問道:“孟區長,我們都知道你不要臉,可是,你出門真的連臉都不帶嗎?”
臉?
臉是什麼玩意?
多少錢一斤啊?
孟紹原卻臉露怒容:“吳靜怡,你身為我的助理,總是誹謗上級,你真不怕我給你小鞋穿?”
“不怕。”
吳靜怡從容說道:“整個上海區你誰都可以給小鞋穿,就我你不敢,你有的是把柄在我手裡。你有多少女人,你在上海做了多少荒唐事,我都幫你記得清清楚楚。到時候我一份電報拍給蔡夫人和祝燕妮,少爺,你說咱們誰怕誰?”
“吳助理。”
孟紹原頃刻間笑容滿麵:“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我哪舍得給你小鞋穿?好好做,將來我要是高升了,這張位置就是你的。”
“你還是留在上海吧。”
吳靜怡卻輕輕歎了口氣:“上海,還真的離不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