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統局長沙站對於孟紹原的迎接並不是特彆熱情。
就派了一個特務龔德盛來接待他,副站長甘海源、書記阮逸泉、作戰總指揮竇立新一個都沒出現。
仿佛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
又或者是來了個下馬威。
孟紹原的名字,他們不可能沒有聽說過,也不可能不知道他是戴笠的心腹愛將,可依舊如此,也隻有這個解釋了。
這裡是長沙,不是上海,更加不是重慶。
你孟紹原能夠在上海呼風喚雨,能夠在重慶如魚得水,但你的那一套,在長沙可就不靈了。
孟紹原也不在乎。
他來之前就再清楚不過,強龍不壓地頭蛇。
可要破案,非得自己和他們搞好關係不可。
“嘿,我得去找我的同伴了。”
索菲亞敲門走了進來。
“你一個人?”孟紹原看了看她:“你認得長沙的路?”
“不認識。”
“那不結了,我陪你去吧。”
孟紹原站了起來。
“你認識?”
“我第一次來,哪認識啊。”
“那你怎麼陪我?”
“盲人摸象,瞎子問路,問唄。”
……
孟紹原沒有叫李之鋒。
畢竟,這裡是長沙,萬一被薛嶽的人碰到了,那可就不好辦了。
就他自己和索菲亞,帶上了一個小忠。
“現在,我們怎麼辦?”
索菲亞對這座城市是完全陌生的。
“彆在大馬路上瞎逛了。”孟紹原早就想好了:“你一個外國娘們,走在大街上,怪引人注目的。走,咱們找能幫到我們的人去,總要把你的同伴找到。”
“謝謝。”索菲亞難得的說了一聲“謝謝”:“我的同伴叫艾莉森,她是我做這行的引路人,當初很照顧我。”
“光嘴上謝有個屁用。”孟紹原小聲嘀咕:“陪我睡一覺還差不多……哎呀,疼,疼,我的胳膊斷了,斷了!”
……
“昌巨長沙公司”。
雖然同樣在文夕大火裡被毀於一旦,可是昌巨長沙公司還是在第一時間重新建立了。
走進去,還能看到災後的樣子,可大部分的地方都已經修葺一新。
這裡的經理杜尋葵是個能人,在長沙方方麵麵都很吃得開。長沙大火之後,彆人弄不到的材料,他能弄到。
而且還有一點,大火之後,災民大量出現,吃飯都成了問題。杜尋葵立刻開出條件,凡來幫著昌巨重建的,不但有工錢拿,而且還能拿雙份的飯。
這一來,不少的災民,都顧不得自己家的房子了,紛紛跑到昌巨來乾活。
僅僅隻用了兩天的時間,昌巨已經在廢墟上重新豎起。
看起來杜尋葵是多花了不少的錢,可昌巨能夠早一天開業,就能早一天做生意,這一來一去賺回來的錢,早就把多花的工錢彌補回來了。
而且,火災發生的次日,僥幸逃生的杜尋葵,想方設法的找到了一部電台給重慶發了急電。
上麵隻有一句話:
“長沙大火,急缺物資。”
坐鎮重慶的邱盛和一看便明白了,立刻組建大量物資急赴重慶。
他也把這消息告訴了孟紹原在重慶的代理人陸義軒。
陸義軒聽了,是這麼告訴邱盛和的:
“長沙遭災,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發財,會落個發國難財的壞名聲,到時候來個秋後算賬恐怕麻煩。我看,全部物資,隻按成本價出售,部分急缺物資,免費捐贈長沙。”
“好辦法!”邱盛和脫口而出:“這麼一來,昌巨名聲必然響亮,成為長沙商界楷模。眼下雖然我們虧了不少,但好名聲三個字是千金難買的。將來就算日本人占了長沙,我們一樣可以有生意做!”
重慶急運到長沙的物資,一部分以成本價出售,一部分乾脆捐贈,昌巨果然被長沙災民視為活菩薩一般。
杜尋葵在長沙也就更加吃得開了。
這也是孟紹原第一次見到杜尋葵。
五十歲的年紀,一臉的笑模樣,一見到孟紹原,居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杜尋葵見過坐堂大爺!”
好家夥,四川無處不袍哥,這話一點不假,這個杜尋葵居然也是袍哥。
隻是,孟紹原小他那麼多,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把他攙扶起來:“杜老板太客氣了,咱們在這裡,哪還分什麼大爺?”
“規矩那是斷然不能破的,大爺請,兩位請。”
索菲亞看著好奇,她實在弄不明白,一個五十歲的人,為什麼要對一個年輕人下跪磕頭呢?
……
茶葉,是杜尋葵專門托人從福建弄來的,香濃四溢。
杜尋葵客套了幾句,隨即說道:“邱掌櫃的電報已經到了,說孟大爺到了長沙,我一切都聽孟大爺的吩咐。孟大爺有事儘管示下。”
“杜老板,我得麻煩你幫我找個人。”孟紹原說出了艾莉森的名字,和她住的地方:“隻是一場大火,也不知道她是否還住在那裡了。”
“這好辦。她是外國人,容易找。”杜尋葵叫來手下,吩咐了幾聲,派了出去:“孟大爺和兩位隻管在這喝茶,消息很快就有。”
孟紹原來找他,可不光是為了這事:“杜老板,我和你打聽一個人。”
“孟少爺請說。”
“有個叫何秀明的你認識嗎?”
“何秀明?當然認識,何站長嘛。”
“你知道他是站長?”
“知道,知道。”杜尋葵立刻說道:“對外呢,他是一家商貿公司的經理,可他不就是軍統局長沙站的站長?孟大爺大概也知道,軍統大站的,往往會做些‘趟水’的生意,我和他合作過不少次,我們兩個的關係雖然說不上無話不談,但也親密得很。”
孟紹原點了點頭:“他忽然死了,你知道什麼內幕?”
“內幕我是不知道的。”杜尋葵沉吟著:“我們關係不錯,但他究竟是軍統的,我也曉得其中的規矩,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平時我們隻說些生意上的事情。不過,線索還是有些的。他死前的幾天,到我這裡來過,麵色很差,看到我,長籲短歎,我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說,隻說了一句憋屈啊。我估摸著又在家裡受老婆氣了。”
“受老婆氣,怎麼回事?”
孟紹原追問了一聲。
“您是不知道啊。”杜尋葵搖了搖頭:“軍統局長沙站的站長,那也算是一號人物了,可他偏偏是個懼內的人。他老婆叫楊巧月,很有幾分姿色,隻是潑辣凶悍的很。在家裡,何秀明隻要略略頂幾句嘴,楊巧月是抄到什麼家夥就用什麼家夥打。有幾次,何秀明都被她打得鼻青臉腫的,你說一個大男人做到這個地步能不憋屈嗎?”
他媽的,堂堂軍統局長沙站的站長居然總是被一個女人打?
孟紹原都有一些啼笑皆非。
“過了幾天,我就聽到了何秀明的死訊。”杜尋葵繼續說道:“聽說是他晚上突然覺得心疼,死了。也正常,何秀明本身就有個心疼的毛病,在我這裡還曾經發作過一次呢。死了後,楊巧月也報官了,可警察都知道何秀明的身份,誰也不敢插這個手。推來推去的,還是最後長沙站的書記阮逸泉出的麵,幫著辦了喪事。
阮逸泉親自帶人檢查的,證實了何秀明死於心疼。我記得喪禮那天,也是阮逸泉主持的,去了不少的人,我也去了。”
這不對。
如果何秀明是因為疾病正常死亡,那麼戴笠不會用到“暴斃”兩個字,也不會把自己親自調派到長沙了。
戴笠在長沙肯定有耳目,肯定發現了一些問題。
“杜老板。”
正在那裡說著,杜尋葵派出去的人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外國女人。
“艾莉森!”
索菲亞一下站了起來。
“天啊,是索菲亞,能在這裡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索菲亞和艾莉森擁抱在了一起。
艾莉森估計能有四十多了,看得出來體型保持的還很好。
當傭兵的,吃這口飯可不容易。
“這是我的老板查理斯·孟。”
索菲亞把孟紹原介紹給了艾莉森:“就是他幫我找到你的。”
“啊,謝謝,先生。”
孟紹原微笑著點了下頭:“羅根和索菲亞暫時在幫我做事,他們都在重慶,希望這次你也能去重慶。”
“羅根那個該死的。”
艾莉森一開口,孟紹原就知道她和羅根的關係不一般,“該死的”這句話叫的可有一些曖昧。
索菲亞再清楚不過了,艾莉森既是羅根的學生,又是他的戀人,在上海的時候,兩人鬨了一點不愉快,結果艾莉森一氣之下走了。
“成了。”孟紹原看到這件事辦成了:“索菲亞,你先帶艾莉森回去,我還有點事。”
“不行。”索菲亞斷然說道:“來之前羅根交代過我,要保護好你的安全,你是我的老板,你去哪,我去哪。”
杜尋葵也懂英語,聽著好奇。
坐堂大爺去哪找了一個外國女人當保鏢啊?
這女人花拳繡腿的,能成嗎?
孟紹原也沒拒絕:“那你就跟在我的身邊吧。杜老板,何秀明家在哪裡,麻煩你給我指個路,但你彆去了。”
“哎,好,我派我的司機送你去。”杜尋葵急忙說道。
邱盛和已經和他說過孟紹原的身份了,軍統的事,自己還是不要插手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