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理由,現在不是最早的那會了。”
吳靜怡也皺起了眉頭:“最早倒是隔三差五的發生過綁架外國人的事情,可後來黃金榮、杜月笙、張嘯林這些人為了自身利益考慮,也是嚴加約束,所以類似事件越來越少了,到了最近幾年,除了你做過,還真沒人會去做了。”
額。
什麼叫除了你做過?
孟紹原尷尬了。
吳靜怡卻也沒有在乎他的感受:“沒提贖金要求,這對外國人才來上海,肯定也不會和什麼人結仇的,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甘寧在靜安寺那一帶帶隊。”孟紹原沉吟著:“我已經讓他開始查了,希望能夠有什麼線索。”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吳靜怡忽然想到了什麼:“誤抓!”
“什麼?誤抓?”孟紹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吳靜怡緩緩說出了幾個字:
“正金銀行爆炸案!”
正金銀行爆炸案?
對啊!
孟紹原眼前一亮,自己怎麼沒有往這方麵去想?
正金銀行爆炸案中,自己派出了克雷特和索菲亞,扮演的是一對夫妻。克雷特是個帥小夥,索菲亞也是個大美女。
在一些中國人的眼裡,外國人都是長得差不多的。
他們肯定接到了季雲卿的命令,到處抓捕這對外國夫妻,可他手下的那些弟子大多沒有見過克雷特兩人,隻能憑借著季雲卿提供的有限情報搜查。
年輕夫妻,黑發?
孟紹原又拿起了那張照片。
辛西婭真的是一頭黑發!
對的上。
誤抓!
十有八九是綁匪把愛德華和辛西婭當成了克雷特與索菲亞!
那麼這樣一來,完全說的通了。
孟紹原怎麼也都沒有想到,凱拉女士的兒子和未來的兒媳婦被綁架,居然還和自己間接有關。
“孟區長。”
甘寧推門走了進來:“我接到命令後,立刻分成兩組人,一組前往碼頭,一組在靜安寺展開調查。碼頭那邊,我查到愛德華帶來的行李,是讓碼頭方麵幫了運回去的,他們隻帶了隨身的包。
靜安寺那裡得到的情報比較多,的確有一對年輕的外國男女去那玩,根據幾個店主的回憶,可以很肯定他們是第一次來上海,對什麼都很好奇。這些店主常年在靜安寺,掌櫃的或者小夥計大多會幾句洋涇浜的英語。熙盛包子鋪的老板英語不錯,和他們簡單的交流,還特意幫他們指了路,最關鍵的是,愛德華就是在出了熙盛包子鋪後被綁架的。”
“哦,繼續說。”孟紹原立刻留神起來。
甘寧繼續說道:“愛德華和辛西婭出了熙盛包子鋪,立刻有六個人圍上來,不容分說就帶走了他們。包子鋪的老板親眼看到,外國男人還竭力反抗,結果被打暈了。然後他們叫了兩輛黃包車分彆把愛德華和辛西婭各塞進一輛黃包車裡,邊上各坐一人拿槍監視,全過程進行的非常迅速,邊上也沒有人敢管。”
“老板認得其中的人嗎?”
“認得,有個人外號叫土耗子,常年混跡於靜安寺,靠著敲詐勒索為生。最關鍵的是,這個人是吳四寶的手下。”
果然如此!
吳靜怡的猜測是正確的。
甘寧跟隨孟紹原的時間長了,也不用對方吩咐,又說道:“我找到了其中的一個車夫,叫阿忠。現在就在外麵等著。”
孟紹原點了點頭:“叫他進來。”
沒一會,阿忠就畏畏縮縮的進來了。
“你叫阿忠?”孟紹原看了看他。
“是個,老板,我是阿忠。”
“你知道我是誰?”
“不曉得,但肯定是大老板。”
孟紹原笑了笑,然後掏出了一把手槍,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拍。
阿忠被嚇得一個機靈:“老板,我就是個臭拉車的,沒得罪過您啊。要是我是狗記性,忘記了,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貴手,當放個屁一樣的放了我。”
孟紹原又笑了一下,打開抽屜,拿出了一疊大洋同樣放到了桌子上。
阿忠拉了十幾年的黃包車,各式各樣的人物都見過,一看這陣勢立刻就明白了:“老板,我要大洋,不要子彈。”
“你是個聰明人。”孟紹原緩緩說道:“你肯定知道我要問你什麼。”
“曉得個,曉得個,可是老板,儂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您的,那幫人狠著呢,我還有老婆孩子要養。”
“說吧,今天你說的話隻限在這裡。”
“好個,好個。”阿忠看了一眼手槍和大洋:“那天我和往常一樣等客人,結果土耗子帶著人來了,他們雇了我和老鹽城的車,讓我們隻管出車,不許說話。土耗子是那裡的流氓頭子,我們都得靠他吃飯,誰也不敢得罪。
老板,儂要問的大概是那兩個外國人吧?沒錯,是我和老鹽城拉的,我沒辦法啊,槍口就在後麵對著我呢。不瞞您說,拉到目的地,土耗子這個王八蛋,連車錢都沒給我們,借我和老鹽城三個膽子,也不敢問他要啊,這趟車算是白出了。”
“彆廢話,車拉到哪裡了?”
“愚園路67號!”
地址一說出來,吳靜怡和甘寧立刻互相看了一眼。
上海愚園路和江蘇路的路口,有兩條不寬的馬路。
彆看不起眼,但這裡卻住過不少的名人。
最靠近路口的住過杜聿明、李濟深、蔡元培、虞洽卿、張愛玲、宋氏三姐妹。
而在距離這兩條路交叉口最近的地方,也有兩個“名人”。
愚園路749弄63號,住的是到上海不久的李士群!
而愚園路67號,住的是吳四寶!
愛德華和辛西婭被綁架在了吳四寶的住處!
孟紹原把大洋朝前一推:“拿去吧,不要告訴任何人你來過這裡。”
“我曉得的,我曉得的,我自己的腦袋還是要的。”阿忠忙不迭的拿起了大洋:“謝謝老板,謝謝老板。”
等到阿忠一走,孟紹原隨即問道:“有沒有強攻的可能?”
“沒辦法做到。”甘寧對那裡非常熟悉:“那裡的弄堂是在太窄了,易守難攻,李士群和吳四寶之所以把家選在那裡,看中的就是那的地形。兩邊巷口,都有人在那放哨,一有動靜,立刻就會警報。李士群住進去以後,那裡的警衛力量又大大的增強了。
至於他們住的地方,究竟有多少的保鏢,我們無從得知。我曾經試探過,吳四寶喜歡吃滿春樓的菜,經常會叫到家裡去吃,我派了一個人冒充滿春樓的夥計,可叫餐的時候,送到巷子口就不讓進去了。飯盒會仔細檢查,飯菜也專門有人品嘗過確認無毒後才會讓吳四寶吃。吳四寶為了自己的安全,可是煞費苦心了。”
吳四寶尚且如此,李士群住進去後,以他的多疑來說,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們也嘗試收買過吳四寶身邊的人。”吳靜怡接口說道:“吳四寶這個人,雖然心狠手辣,但對手下不錯,也很舍得花錢,因此負責保護他的人都是死心塌地的。我們費了好大功夫才收買了一個外圍成員,他曾經進過吳四寶的家,根據他的描述,那裡光看得到的機槍就有兩挺,院子裡甚至還放著一箱手榴彈!”
算是武裝到牙齒了。
要完成一起成功的刺殺絕不是容易的事,相反困難重重。
譬如被刺殺的山本長慶。
今年一月二十八日,適逢一·二八抗戰六周年,潛伏在租界內的抗日地下組織於1月27和28日兩天,發起多次針對日本僑民和親日組織的炸彈襲擊活動。
當時的軍統上海區區長周偉龍和書記程義明也派特工參與其中。
當日,滬兩租界內續發生炸彈案多起。日總領岡本、日本郵船會社經理山本之住宅、及膠州路“大道市府”之分局均遭襲擊,但惟未傷人。
工部局警務人員終夜出動,先後拘捕嫌疑犯十三人,並搜獲手槍子彈及香煙罐自製之炸彈等物。
事後,從攻擊手法上看,全部都是投擲爆炸物的突襲方式,手榴彈這種容易攜帶的一次性武器,對於抗日地下組織來說,應該是最為理想的選擇。
此外,從軍警起獲的武器來看,還發現了用香煙罐自製的炸彈,但這些土法裝備殺傷力應該不會太大。
從單純的戰績看,這一係列襲擊可以說是慘不忍睹。除了兩名華人受傷外,沒一名日本軍政人員或者僑民負傷,基本就是零戰果。
分析這種低效率襲擊的症結所在,襲擊方式簡單粗暴是一個重要原因。抗日分子通常是乘坐無軌電車在經過襲擊目標的路上,突然襲擊後就立即撤退。
隻能說,這種襲擊政治意義大於軍事意義,震懾作用大過殺傷效果。
真實情況,隻是手榴彈在日本駐滬總領事岡本季正家門口爆了一下,屋裡人毫發無傷,沒炸到路人就算不錯了。
從付出的代價看,不可謂不大,公共租界當天夜裡就一口氣抓捕了十三名嫌疑犯,雖說這些人員不一定都是爆炸案參與者,但從起獲的爆炸品和槍支看,應該都是地下抗日組織成員。
可見,在租界實施這種襲擊,地下抗日分子很難有轉移的時間。
要在租界殺一個人不是那麼簡單方便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