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差大臣!
孟紹原知道自己這個“特彆觀察員”其實就是欽差大臣,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代表的是委員長。
但他一點興趣提不起來。
即將要去的地方是什麼地方?
各方勢力最犬牙交錯的地方!
日本人、國軍、四路軍、偽軍、地方武裝、土匪、民間治安隊……
總之什麼樣的人都有。
要是處理好了,也沒多大功勞、
可一旦出現了任何偏差,自己的這份前途就算是徹底的毀了。
尤其是國軍和四路軍。
孟紹原從不願意牽扯到什麼黨派之爭當中。
他從來想的隻是怎麼在這個時代裡,發揮出自己的全部能力,去和日本人鬥!
其它的?
他連碰都不肯去碰。
問題是,有的時候很多事情並不是他能夠控製的。
比如在鎮江,在上海都是如此。
現在要去蘇北,怎麼辦?
去了那裡,自己“觀察”?怎麼調和?
怎麼去最妥善的處理那批武器?
李宗仁留下的這批物資,真的是一個燙手的山芋。
這位司令長官素來和委員長是死對頭,隻是全麵抗戰爆發,國家淪陷在即,這才拋下一切個人恩怨,出任第五戰區司令長官,誓死抗日!
隻不過,國家大義是國家大義,經年矛盾是經年矛盾。
委員長要他做的事情他未必會做,委員長不讓他做的事情他也未必就不做了。
委員長決定從徐州撤退,估摸著這位司令長官未必肯服從自己的命令,所以特彆派了劉斐去做他的工作。
5月11日,委員長本人發現徐州軍情有著極大變化,他很是著急。
之前他已經讓劉斐製定了機動作戰的計劃,也就是一旦遭遇日軍重兵合圍,就立即讓作為機動部署的國軍大部隊隨時撤退,並不把絕大部分主力放在第一線。
可是李宗仁當局者迷,卻並沒有及時察覺到現場的變化,也沒有立即執行劉斐的作戰部署。
劉斐急赴徐州,一見到李宗仁。開門見山的要求立即部署撤退。
劉斐說:“委員長已經下令,徐州國軍除留一部牽製日軍以外,主力立即擊破山東西部,江蘇北部,安徽北部的日軍,全軍轉移到河南,湖北,安徽去,放棄徐州。現在情況緊急,不能再有任何猶豫了!”
李宗仁沉吟了一會,表示他當然同意撤退,不過目前還有幾十萬部隊部隊都在一線激戰,中日兩軍焦灼在一起。劉斐是帶過兵的人,自然知道這種情況下想撤退不太現實,一下子把所有部隊撤退下來怕是不太可能。
劉斐同李宗仁的關係非常好,平時對這個老長官非常客氣,此時他非常著急,也完全顧不上禮貌。他立即毫不掩飾的直接的說道:
“德鄰公,如果現在再不撤退,等到日軍包圍圈完全形成,到時候想退也退不了啦,這幾十萬大軍就全完了!”
就在劉斐說這番話的時候,李宗仁的指揮部接到情報:商丘到徐州一線的鐵路被日軍先頭部隊切斷,國軍失去向西撤退的鐵路大動脈。
情況頓時變得非常嚴峻!
李宗仁畢竟是一位有名的戰將,他稍加思索,立即認為之前自己的想法是錯誤的。作為一個將軍,儘量要避免犯錯誤,因為一旦犯錯誤就會多死很多人。
但如果犯了錯誤,也要立即糾正,儘量挽回錯誤造成的損失。
李宗仁頭腦非常清醒,他當機立斷的命令第五戰區參謀部,立即製定具體的撤退計劃。同時他馬上電話通知戰區所有集團軍司令和軍長,告知他們各部馬上準備撤退工作,1,2天後國軍就要開始全部的撤退工作。
於是,各部利迅速做好了準備工作,時間雖然短,對撤退的部隊來說卻是極為寶貴的。
一些傷員提前被轉移出去,一些重武器被打包拆遷,給每個官兵準備了突圍用的糧食,並且一再做突圍期間的緊急訓練和思想動員。
不過,問題就出在這些重武器以及無法攜帶留下的大量物資上。
李宗仁很清楚委員長的意思,是把這些東西留給於學忠、沈鴻烈、韓德勤三人,但他偏不肯就這麼輕鬆讓委員長得逞。
他的想法是,乾脆把其中的部分物資給十八路軍和四路軍,為此,還特彆留下了他的親信,曾經救過他一命的侍從室主任薛思旭親自負責。
當然,他也特彆交代,為了避免徹底得罪委員長,物資一分為四,平均分配。
問題是……
孟紹原哭笑不得。
我的李大長官,你知道這位薛思旭中將是誰嗎?
李大長官,他是那邊的人。
也是潛伏在國軍內部級彆最高的幾個情報工作者之一!
這怎麼搞?
徐州戰略物資管理處處長侯永盛,少將,共同監管物資分配,可他是中統的人,和李宗仁絕不是一路的。
讓你家孟少爺去監督?還當什麼觀察員?
你家孟少爺隻是一個少校,讓一個少校去“觀察”一個中將一個少將?
你不是把你家孟少爺往火坑裡推啊?
你李大司令和委員長爭就爭,鬥就鬥,關我什麼事?
沒準腦袋都要掉在蘇北。
孟紹原越想越是愁眉不展。
“小太爺,您這是怎麼了?”
聽說小太爺第二天就要離開寧波,儲修岩特彆準備了一席送行宴,可是從宴會一開始,就發現這位小太爺悶悶不樂的,儲修岩試探著問了一聲。
“我害怕啊。”
孟紹原沒頭沒腦的回答了一句。
害怕?
害怕什麼?
儲修岩也是拍馬屁:“這世上誰有資格讓小太爺害怕?”
“我害怕的人多了去了。”孟紹原一聲歎息:“能夠殺我的人,能從寧波一直排隊到上海,哎,這次去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夠活著回來了。”
甘寧、許諸這些部下大是好奇。
在他們的印象裡,不管任務多麼艱難,孟主任可從來都是談笑風生,視龍潭虎穴為無物的人。
今天怎麼滿臉的擔心啊?
孟紹原泱泱的喝了一口酒:“儲修岩,咱們青幫在蘇北有什麼可以利用的關係沒有?”
“有啊。”儲修岩不暇思索說道:“當年的蘇北王徐寶山就是青幫的,和鏡湖老太爺那是莫逆之交。徐寶山被刺殺後,弟子有四傑八英,個個都是人中龍鳳,隻不過這些年,死的死,退的退,就剩下了四傑之一,‘橫江一條龍’肖福根。
這個肖福根,眼下名義上統管蘇北青幫,聲勢頗大。因為他的老頭子徐寶山當年是被革命黨人刺殺的,所以他怨氣頗重,從來不與政府合作,抗戰全麵爆發之後,他拒絕了所有派係的邀請,自己拉起一支隊伍,自號‘滅倭都督’。”
什麼啊?
橫江一條龍,滅倭都督。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孟紹原之前素來都看不起這些幫派分子,隻是隨著時間的發展,他自己居然成了青幫的“小太爺”。
而且有些事情,還非得這些青幫分子協助自己不可。
孟紹原調整了一下情緒:“這個人可靠不?”
“相當可靠。”儲修岩立刻說道:“這人尊師重道,講義氣,不怕死,因為他老頭子徐寶山和鏡湖老太爺的關係,三節兩壽,就算再忙,也一定要派人到上海給鏡湖老太爺送上禮物。”
孟紹原的腦子裡迅速轉開了:“如果我要去蘇北,怎麼找到這個人?”
“小太爺請稍等。”
儲修岩從外麵叫進來了一個人,介紹道:“這人是我的門生常池州,平時我和肖福根有什麼重要事情要相商,自己不方便出麵的,都是派他去的。”
說完,轉頭對常池州說道:“老九,從現在開始,你就跟著小太爺,鞍前馬後,小太爺讓你去死,你也不許有任何異議!”
常池州想都沒想便說道:“小太爺有事但請吩咐。”
孟紹原點了點頭:“平時肖福根都在哪裡活動?”
“不一定。”常池州隨即回答道:“原先的大本營設在阜寧,後來日軍占領鹽城,肖福根率部撤退,行蹤飄忽不明。”
“那你怎麼和他聯係?”
“肖福根在蘇北經營的時間長了,在蘇北的各個城市都有暗哨,自己人要聯係到他其實也不算特彆難辦。”
孟紹原在那沉吟一會:“那行,你和我明天一起走,進入蘇北境內後,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肖福根。”
“明白,小太爺。”
儲修岩似乎有些不太放心:“小太爺,我聽您的口氣,似乎此次蘇北之行異常凶險,不如讓我陪著你一起去?互相也好有個照應!”
“你?”孟紹原看了看他,又是深深一聲歎息:“這次的事啊,就算是青幫十萬弟子一起在我身邊,該掉腦袋的,還是要掉腦袋。”
邊上的人聽了都是咋舌不已。
到底是什麼事情,在小太爺的嘴裡麵聽起來竟然是如此的凶險?
孟紹原也不和他們多解釋什麼:“諸位,這次寧波之行,大獲成功,本來呢,也應該給你們立功嘉獎的,隻是上峰忽然又增加了任務,時間緊迫,嘉獎的事,隻能回到上海之後再說,當然,得我孟某人有命活著回去才行。”
“小太爺吉人天相,想來不會有事的。”
儲修岩在一邊聽了,趕緊拍了一句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