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長。”
已經晉升為正金銀行上海分行經理的內田大翔急匆匆的走了進來:“有個人,來存五十萬日元。”
“五十萬日元?很大的數目啊。”
石島寬抬起了頭。
這位痛失愛子的金融專業人士兼特務,自從他的兒子石島重次死後,終於從悲傷中勉強恢複過來,從此後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為帝國奮戰之中。
尤其是日本占領上海,他更是陷入到了一種狂熱,他把石島重次的死,全部歸咎到了中國人的身上。
他發誓一定要讓中國完全臣服在大日本帝國的腳下。
內田大翔卻低聲說道:“我親自接待了對方,可是在清點的時候,卻發現那五十萬日元全部都是假鈔。”
“什麼?全部都是假鈔?”石島寬皺起了眉頭。
五十萬元的假鈔!
這是何等驚人的一個龐大數目。
最近,在上海已經陸續發現了一些假鈔,製作的非常專業,一定要專業人士才能分辨的出。
這很快引起了日方的關注。
畢竟,假鈔的殺傷力,絕對不亞於一支精銳的軍隊。
正金銀行方麵,也接到了協助調查假鈔的要求。
不過,石島寬並沒有抱太多的希望。
哪個人會瘋狂到來銀行使用偽鈔?
可今天偏偏這種事情就發生了。
而且更加不可思議的是:
整整五十萬日元的假鈔啊!
“五十萬日元,太多了。”石島寬喃喃說道。
“這個人,之前來過。”內田大翔很快說道:“我們的職員認出了他,第一次來,他存了五百元,而且能說一口流利的日語。”
“五百元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全部都是真的。”
這是怎麼回事?
“因為五十萬元數目太大了,點起來要費很多時間,所以我有充足的借口留下他。”內田大翔繼續說道:“我已經把他安排在了貴賓室,他和他帶來的人沒有任何懷疑。還有,他帶來的假鈔,除了表麵上的幾張做工精良,其餘的都有一些破綻。
關鍵的問題是,就是表麵上的那幾張,不是專業人士,根本無法分辨出真偽,做工精美,已經到達了非常專業的程度。董事長閣下,我認為這才是最可怕的。一旦這樣的假鈔大規模流入市場,給帝國經濟造成的破壞,將會是非常巨大的。”
“混蛋啊。”石島寬的臉色看起來非常難看:“五十萬,這麼龐大的數字,而且竟然肆無忌憚的敢到帝國的銀行來存。立刻通知中野探長,即刻扣押此人,同時請求鬆本大佐的協助!”
內田大翔卻遲疑了一下:“董事長,鬆本仁繼大佐隸屬於陸軍省,我們是不是該先向外務省彙報此事?”
“又是矛盾嗎?”石島寬冷笑一聲:“中國那麼龐大,為什麼不是大日本帝國的對手?就是因為他們內部派係林立,連年的內戰極大的消耗了他們。難道日本也要步其後塵嗎?”
這倒不是說石島寬的覺悟有多麼的高。
而是自從他的兒子死後,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如何為兒子報仇這件事上。
至於什麼陸軍海軍外務省,一律和他無關。
“好的,那我即刻去辦。”
內田大翔歎息一聲。
董事長太辛苦了。
一個人的日子可怎麼辦啊……
……
魯修竹整個人都被嚇壞了。
五十萬日元,點起來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這點他當然知道了。
正金銀行對他和他帶來的人也特彆的客氣,把他們請到了貴賓室,還給他們上了茶、煙。
派了兩個人來點鈔。
而且就坐在他們對麵,讓他們可以清楚的看到銀行方麵沒有動任何手腳。
那位內田經理還陪他們說了會話,然後去上衛生間了。
可是,點到一半的時候,一個探長卻忽然帶著幾個巡捕出現在了貴賓室,然後指著這些錢問道:
“這些,都是你的。”
“是的。”魯修竹強作鎮定:“有什麼問題嗎?”
“這些,全部都是偽鈔!”
當中野太郎說出了這句話,魯修竹的腦袋“轟”的一下就炸開了。
……
中野太郎在上海公共租界整整當了六年的探長。
在日僑區,他經手過很多的案子,幾乎全部成功破獲。
隻有一起案子始終都是他的心病:
正金銀行大劫案。
這起案子始終沒有告破。
最有嫌疑的疑凶薛三槍,被國民政府擊斃。中野太郎曾嘗試著介入到薛三槍的調查中,但被國民政府嚴詞拒絕。
他手裡關於劫匪的證據並不多:
煙盒、塗著芥末的點心……以及,一串神秘的數字……
他認為如果在自己任上,無法偵破這起劫案,那麼就是在自己在上海探長生涯的一個最大汙點。
他就快要離任了,他曾經向上級申請繼續留在上海,再乾兩年,可是上級拒絕了。
沒有關係,即便回到日本,他也一樣不會放棄的。
隻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在他離任之前,竟然還會經手一起如此巨大的案件:
五十萬日元偽鈔案!
驚天大案!
那會給自己的生涯留下濃墨重彩。
審訊,幾乎一刻不停的立刻展開了。
嫌疑人能夠說非常流利的日語,這也讓審訊工作變得輕鬆了不少。
“說吧,這些假鈔都是從哪裡來的。”
魯修竹頭上密集的汗水不斷流下。
不能說,不能說,這可是要掉腦袋的啊。
“砰”。
審訊室的被被踢開了。
鬆本仁繼走了進來。
“鬆本閣下。”中野太郎急忙站了起來。
“交代沒有?”鬆本仁繼一進來就問道。
“還沒有,正在抓緊審問。”
“是嗎?”
鬆本仁繼來到了魯修竹的麵前,冷冷的盯著他:“姓名。”
沉默。
鬆本仁繼笑了笑。
忽然,“啪啪”兩個巴掌扇了上去。
魯修竹整個人都被打蒙了。
“五十萬的假鈔。”鬆本仁繼冷笑:“你,死定了,這是對大日本帝國的公然挑釁,這是最嚴重的罪名,不用什麼審問了,立刻槍斃!”
“不!”魯修竹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說,我都說。我叫魯修竹,這些錢,是金八豆、萬伯仲、魯連易、盛倉斌他們給我的啊。”
“他們,什麼人?”鬆本仁繼皺著眉頭問道。
中野太郎還是比較了解的,把這四個人的身世大概介紹了一下。
“一些流氓頭子。”鬆本仁繼冷著臉:“繼續說下去。”
“是,是。”魯修竹害怕到了極點:“這隻是其中的一部分,一共有三百萬日元的假鈔!”
鬆本仁繼和中野太郎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三百萬日元!
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一旦這批假鈔流入到市場,會給大日本帝國的經濟造成多大的破壞?
“鬆本閣下。”中野太郎低聲說道:“我們之前在市場上就發現了一些假鈔,但一直沒有找到源頭,我想,也許和這有關?”
鬆本仁繼點了點頭:“你,繼續。”
此時的魯修竹,一心隻想保住自己的命:“金八豆他們,在得到了這筆錢後,讓我負責把其中的一大半存到銀行裡,因為擔心數目過於巨大引人注目,所以就決定分批分批存進。”
“剩下的錢,在哪裡?”
“全在金八豆家裡,其餘的人,也都派了手下共同看管。”
“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
“一個日本女人,賣給我們的。”
“日本女人?”
“是的。”魯修竹覺得自己應該拿出那張護身符來了:“白蓮女士。”
“白蓮女士?哪個白蓮女士。”
“大日本帝國赫赫有名的柳原白蓮!”
鬆本仁繼一臉的難以置信:“你說的是,柳原伯爵家的白蓮女士?”
“是她,是她。”
“八嘎!”鬆本仁繼猛的暴怒起來,飛起一腳,直接把魯修竹連人帶椅踹翻在了地上:“混蛋,你竟然汙蔑伯爵大人,罪無可赦!”
“真的,真的。”魯修竹顧不得疼痛,爬起來“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真的是白蓮女士賣給我們的,她現在就住在國際飯店。”
鬆本仁繼根本就不相信。
“來人,先把他帶下去。”中野太郎還是比較謹慎的:“鬆本閣下,為了確保萬一,是不是和國內聯係一下?”
“伯爵大人的女兒,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鬆本仁繼一點都不相信:“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我會詢問一下國內,白蓮女士現在是否還在日本,不過,在此之前,魯修竹提到的那些人,全部實行秘密逮捕,這件事由我來辦。”
“好的。”中野太郎看起來滿腹疑惑:“這件案子的問題很多,三百萬日元啊,為什麼這些人敢光明正大的存到銀行裡?他們要麼是對假鈔有很強的自信心,要麼就是瘋了。”
“這是你需要弄清楚的事情。”鬆本仁繼冷笑道:“而我,隻負責把這些中國人全部抓起來,進行嚴厲審問,伯爵大人家是不可能做這些肮臟勾當的,我懷疑和支那的軍統有關。”
軍統?
中野太郎不是特彆相信。
軍統有能力做這麼多的假鈔嗎?這可是三百萬日元啊,放在任何地方,都是驚天大案了,尤其是公共租界,一旦宣揚出去,足以引起轟動的。
而且,這事必須要進行嚴格保密,否則市場上對日元的信心很快會產生動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