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今天穿的有點意思。
土黃色帶大的套頭帽的M1904式大衣,裡麵穿的是深藍色的M1900式製服,當然,沒有任何的軍銜標識。
腳下,則蹬了一雙黑色的大皮靴。
任何一個有些資曆的日軍都會認識,這正是在日俄戰爭時期,“軍神”乃木希典指揮的英勇的第三軍的混搭式軍服。
能夠穿這種摘去了軍銜標識軍服的,要麼就是曾經參加過日俄戰爭的老兵,要麼就是他們的家人後代。
這是一種炫耀,也是一種榮耀!
在車站等候的時候,經過的日軍士兵,大多都會朝他微微點頭。
一個日軍大尉,甚至還和孟紹原抽了一會煙,聊了一會,還問了一下孟紹原的情況。
“我是流川楓,我的祖父,是流川花道。”孟紹原帶著驕傲的表情說道:“他是步兵第22聯隊副旗手,勇敢的戰死在了爾靈山陣地!”
大尉肅然起敬。
儘管,乃木希典在爾靈山之戰其實指揮的一塌糊塗,莫名其妙,愚蠢到了極點,但他手下將士的英勇,還是得到了無數日本人的尊敬。
“你是第一次來支那?”大尉問了一聲。
“是的,但我已經在支那待了有一段時間了。”孟紹原說到這裡,黯然神傷:“我是家裡最小的孩子,我想要參軍報效天皇,但是我的母親不願意。我偷偷的跑了出來,啊,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們在滬江大學的防禦戰。”
“哦?”大尉一怔:“你還參加過滬江大學防禦戰?”
孟紹原沉穩的點了點頭:“日僑義勇隊,我記得當時指揮我們作戰的是山本弘隆中隊長,教我戰鬥的,是鬆本廣邦閣下。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
孟少爺被自己感動到了,說話的聲音都是哽咽的。
“滬江大學之戰,我知道。”大尉歎息著:“那時候,我的部隊還沒有到達上海,你參加戰爭的時間比我還早。你們打得很慘烈,你們是僑民,本來和你們沒有關係……”
“不,有關係!”孟紹原猛的抬高了聲音:“帝國的聖戰,任何一個帝國子民都有義務為了天皇陛下流血!”
這個時候,誰要是告訴大尉,麵前的這位“流川楓”其實是個中國人,那麼大尉一定會和對方翻臉的:
“流傳君,你雖然不是軍人,但卻有著帝國軍人的勇武,你這次是去南京嗎?”
“是的。”孟紹原又變得興奮起來:“支那的首都已經被我們征服,我要親眼去看一下帝國的榮光?”
大尉看了一下時間:“好吧,祝你好運。我還有事,先走了。”
你媽的,趕緊的滾蛋。演戲也是一個體力活。
孟紹原目送著大尉離開,心裡長長鬆了一口氣。
“流川君。”
哎喲媽,你可來了。
孟紹原朝著那裡擺了擺手:“真柰子,我在這裡。”
天氣冷,真柰子跑來,鼻頭都紅了,可是以及掩飾不住內心的興奮:“我都準備好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天真的小女孩啊。
你以為和你的流川君去南京是一次浪漫的冒險,可是你聽說過小紅帽和大灰狼的故事嗎?
……
真柰子準備的非常充分,帶著一個很大的皮箱。
自從來到上海,這還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呢,尤其是和心愛的流川君。
火車站裡到處都可以看到大量堆放的物資,等待救治的傷兵,以及來回走動的巡邏士兵。
這是日本軍方專用的火車站。
也是上海到南京唯一的一條線路。
這種軍用列車,是不用買票的,除了運送物資,也可以攜帶人員,但都必須要經過嚴格的檢查。
中國人是根本沒有辦法上車的。
走了沒有幾步,立刻有兩名士兵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孟紹原和真柰子很快掏出了最新的日本僑民證。
領頭的軍曹仔細檢查了一下,帶著幾分疑惑:“你們要去南京?”
“是的,我們要去南京。”真柰子搶先回到。
“那裡,支那人的抵抗還在零星進行。”軍曹詢問道:“你們去那裡做什麼?”
“采訪帝國軍人的勇武。”這次,是孟紹原用純正的京都腔回答的:“身為一個日本人,誰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呢?”
“不行,那裡太危險了。”軍曹把僑民證還給了他們,雖然斷然拒絕,不過語氣還是非常溫和的:“這是運送軍用物資的專列,沒有你們的座位,請回去吧。”
“我們一定要去。”真柰子急了,隨即掏出了一樣東西:“這是特彆通行證,鬆本仁繼大佐親筆簽署的。”
孟紹原想阻止都來不及了。
哎喲喂,妹妹哎,這份特彆通行證,不是在上海用的,是你家孟哥哥到了南京用的啊。
“特彆通行證?”軍曹接過看了一下,臉露疑惑:“啊,是特彆通行證,可是你們有這個?請稍等,我要去證實一下。”
完了啊。
孟紹原準備找機會逃跑了。
一個小女孩,卻帶著日本特務機關重要頭目親自簽發的特彆通行證,你說人家會相信嗎?
還好,這個火車站在被日軍占領之前,哪裡可以逃跑,孟紹原早就爛熟於心。隻是可惜了,再要混到南京,恐怕會更加的困難了。
“軍官閣下,其實……”
孟紹原正準備把早就編造好的謊話說出來,邊上卻傳來了一個聲音:“嘿,我認識他。”
軍曹一個立正:“羽原閣下。”
那個大尉!
之前一起抽煙聊天的大尉!
羽原大尉從軍曹手裡拿過了那本特彆通行證:“好了,這裡交給我來處理吧。”
“是的。”
羽原大尉晃了晃那本特彆通行證,語氣裡帶著幾分笑意:“你是真柰子吧?”
“你認識我?”真柰子一怔。
“啊,我們沒有見過,但我聽說,鬆本大佐有個非常疼愛的女兒,真柰子。”羽原大尉微笑著:“從父親那裡得到一本特彆通行證,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真柰子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對方這是擺明了告訴自己,這本特彆通行證是從父親那裡偷來的。
“流川君,過來一下。”
羽原大尉把流川楓叫到了一邊,朝真柰子那裡看了看:“我想,真柰子這次出門,大佐閣下是一定不知道的,你們是悄悄出來的,是嗎?”
“是的,軍官閣下。”孟紹原歎息一聲:“但我們沒有惡意,我隻是想和真柰子一起去南京,然後……”
“好了,我理解,我也年輕過。”羽原大尉把特彆通行證塞到了“流川楓”的手裡:“流川君,隻是大佐閣下知道後,一定會很生氣的。從南京回來你要有心理準備。也許會是一場暴風雨。”
孟紹原“又驚又喜”:“軍官閣下,你同意放我們走了?”
“我在這裡從來沒有見過你們,也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混上火車的。”羽原大尉有些感慨:“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什麼都敢做。好了,我帶你們上火車找個位置,要不然你們恐怕要一路站到南京了。”
……
孟紹原覺得自己的運氣真的是無敵了。
居然被人當成了偷情私奔的男女?
羽原大尉善解人意,孟紹原發誓,如果有一天這個大尉落到自己手裡,自己絕對會饒他不死。
“你們,換個車廂。”
羽原大尉帶著他們來到了之前的二等車廂,裡麵坐滿了日本士兵。他踢了踢兩個正在閉目休息的士兵,讓他們站了起來,安排孟紹原兩人坐下:
“好了,你們就在這裡。一等車廂不要去,那裡是軍官專用車廂,我可以沒有這個權利帶你們去那裡。”
“這就非常好了,軍官閣下。”真柰子感激地說道。
“對了。”羽原大尉拿出本子和紙,在上麵寫了幾行字:“在南京如果想回來,或者是遇到困難了,去找我的弟弟。這是他的姓名和地址。”
“羽原光一”。
孟紹原牢牢記住了這個名字。
嗯,自己絕對會繞羽原大尉一次,如果他第二次再落到自己手裡,或許考慮在他幫自己找到座位,還在南京幫自己安排的那麼妥當,自己還會饒他第二次的。
……
“夫人。”
高木健司帶著一個苦力打扮的中國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這是劉複勤,軍統安排在火車站的人,以做苦力掩飾身份。”
赤木彩紗看了這個中國人一眼。
也是被高木健司收買的吧?
“什麼事?”
“我看到孟紹原了?”
“什麼?你看到睡了?”
赤木彩紗猛的站了起來。
“孟紹原!”
“你確定?”
“我確定。”劉複勤賭咒發誓地說道:“以前他給我們訓過話,我這人記性好,不會錯的。他和一個小姑娘在一起進的車站,進去後我就不知道了。”
“你為什麼不向那裡的軍隊報告?”
“我報告?”劉複勤一臉苦相:“我想啊,可日本人不把我們當人看啊……啊,我不是說的你,我們隻能乾活,連彼此交談都不行,一說話,一準是大嘴巴子,再說了,日本話我也不懂啊,這不,一下工我就趕緊向高木大人報告了。”
“混蛋!”
“夫人,那應該是開往南京的軍統列車,按照時間計算,現在已經開車了。”
“我們在南京有關係嗎?”
“有。”
“命令,在南京截住他們!”
赤木彩紗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定要在南京給我乾掉孟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