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耗兒的老巢並不難找。
留在那裡的,隻有幾個親信,和他的所謂“壓寨夫人”。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不可一世,橫行這裡數十年的梁耗兒居然被抓了。
在外麵放了機槍,喊了幾聲口號,那幾個親信便不再敢抵抗,一個個放下武器,舉著手乖乖的走了出來。
孟紹原居然都沒派人押解,就是讓這幾個土匪,自行到岩嘴村報道去,到了那裡,自然有人給他們登記,要是確認沒有什麼大惡的話,就地釋放。
他根本就不擔心這些土匪跑了。
梁耗兒倒台了,幾隻小耗子還能掀起什麼大風浪來?
一進山寨,隨處可見的都是竹屋,靠近東麵的地方,有幾幢看著還算氣派的木屋,應該就是梁耗兒住的地方了。
甘寧和許諸進去,沒一會,五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四個孩子就被帶了出來。
全都是二十到四十歲的女人,都是梁耗兒的“壓寨夫人”。
孟紹原叫了一個女人詢問了下,據說梁耗兒的大老婆二老婆都死了,他一共有七個孩子,死了兩個,還有一個在成都,得三十多歲了,專門負責在成都幫梁耗兒投資買房買地做生意。
看不出來,梁耗兒還挺有生意頭腦的。
而且,據說梁耗兒一半的財產都放在了成都。
這女人是梁耗兒最喜歡的,所以知道的非常清楚。
“甘寧。”孟紹原把甘寧叫了過來,低聲說道:“這裡的事情結束,你帶人去成都。”
“明白。”
孟主任這是要抄梁耗兒在成都的家了。
“梁耗兒平時劫掠來的贓物都放在哪裡了?”孟紹原表情嚴肅問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女人一心要戴罪立功,急忙帶著孟紹原進了屋子,又繞到了裡屋,指著床說道:“這是梁耗兒睡的,掀開床,下麵有塊板,再下麵就是一個地窖了。”
孟紹原急忙把許諸叫了進來,兩個人按照說的,挪開床,掀開木板,一個地窖果然露了出來。
找來一盞油燈,孟紹原下了地窖。
裡麵放著六口箱子,迎麵而來的,其中一口箱子上麵放著一個黑色的畫筒。
孟紹原心“噗通噗通”亂跳。
眾裡尋她千百度,她就在少爺麵前笑。
梁耗兒這個混賬。
如果這就是那個寶貝,哪有這麼隨手亂放的?
孟紹原拿起畫筒,爬了出來:“許諸,把馬岱和宋登叫進來,裡麵有幾口箱子,都給我抬了出來。”
自己急匆匆的找了一間屋子,此時已是夜裡,這該死的地方連個電燈都沒有,孟紹原把油燈蠟燭全找了出來點著。
然後,這才小心翼翼的打開畫筒蓋子,從裡麵小心的抽出了一副卷軸。
攤開。
寫的好一手草書!
“出師頌史孝山”。
是她,是她,就是她!
“茫茫上天,……為漢……人神……”
真正的草書啊,草得十個字裡麵孟少爺連一半都不認得。
寶貝啊!
好書法!
具體好在哪裡?
孟少爺不知道。
反正上麵一枚一枚的印章,就代表了這幅“出師頌”是珍品,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是寶貝就行了。
孟紹原欣賞了一會,也欣賞不出個所以然來,又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了畫筒裡。
心滿意足。
尤家父子啊,你二人慘被梁耗兒殺害,兄弟我隻能幫你們複仇,斬殺了梁耗兒。
至於這幅出師頌……哎,孟少爺就辛苦點,幫你們保存了吧。
……
出去的時候,六口箱子已經被拿了出來。
裡麵全都是梁耗兒這麼多年為匪搜刮來的贓物。
什麼黃金白銀珠寶器皿,什麼樣的都有。
這些當土匪的,怎麼都喜歡這樣做?
前有太湖薛三槍,後有重慶梁耗兒。
千辛萬苦搶來的,不舍得用不舍得給人賞,藏起來就怕人知道。
然後被剿了,贓物被找到了,這不等於告訴對方:
“大爺,您彆操心了,贓物都在這裡,我連箱子都幫您給準備好了。”
裡麵有幾封大洋,一封五十塊,孟紹原把那五個女人叫來,讓她們各拿一封,然後帶著孩子遠遠的離開,再也不用回來了。
其餘的,在山寨裡找了一輛馬車,把箱子全部堆放到了上麵。
臨走的時候,孟紹原放了一把火,把個山寨燒的是乾乾淨淨。
梁耗兒大半生的心血,頓時葬送在了火海之中。
……
等回到岩嘴村的時候,天都亮了。
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就放在村口。
“這誰啊?”孟紹原問了聲。
“梁耗兒啊。”
啊?
這是生被村民給打死的啊。
“這具屍體帶上,回去請功……”孟紹原眼珠子亂轉:“還有幾具被打死的土匪屍體呢?那具,他的名字叫……叫……山本太郎……那具叫……佐藤……大竹……對,給他們換上衣服,記得了,都是被我們打死的日本特務啊……”
孟紹原瞎話那是張口就來。
這幾個被打死的倒黴土匪,一輩子連日本人都沒見過,可是搖身一變,卻成了日本特務了。
“馮排長呢?把馮排長請來。”
“孟主任,什麼事?”馮排長急匆匆的趕了過來。
孟紹原把他拉到一邊:“馮排長這次和弟兄們辛苦了。我呢,在梁匪的老巢裡,繳獲了六口箱子,裡麵都是梁匪曆年來的贓物。馮排長拿一口箱子回去。”
“孟主任,那怎麼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弟兄們出來剿匪,總不能空手而歸。這些箱子上繳了,也不知道將來會落到誰的手裡,你們出來當兵打仗,總得給家裡人留口吃的吧。”
馮排長隻覺得和這位孟主任做事,那是頂頂開心的事情。
輕輕鬆鬆就剿滅了悍匪,立了一個功勞,而且還能賺上一筆,將來他孟主任但凡有事,隻要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內,那自己是一定義不容辭的。
當下也不再客氣,叫了兩個部下,抬了一口箱子回去。
頓時,全排士兵那對孟主任一個個都是讚不絕口。
粗粗計算一下,一口箱子裡的贓物,賣了隻怕不下幾萬大洋,每個人都能夠分到不少,也算是發了一筆橫財。
孟紹原又留下了兩口箱子給岩嘴村的村民。
這些年,他們被梁耗兒禍害慘了,眼下梁匪已除,正要重新開始生活。有了這兩口箱子,村民們的未來一年乃至數年生活也算是有了保障了。
孟青天啊!
岩嘴村的村民一個個感恩戴德,早把孟紹原看成了再生父母。
“邱興昌,老臘肉。”
“到。”
“還有三口箱子。”
孟紹原指了一下:“弟兄們這次都辛苦了,兩口箱子我上繳,剩下一口箱子,回到重慶後大家都分了。”
“孟長官,你呢?”
“不要算我。”孟紹原淡淡說道:“本長官清廉如水,一身正氣,剿匪本是我分內之事,這些錢我是分文不會取的。”
說的何等大義凜然。
那副“出師頌”,價值早就遠遠的超過了這六口箱子……
“不能,這決不能。”縱是老臘肉經驗豐富,眼光毒辣,可是,孟紹原表現的如此正氣,他被感動的眼淚都快要下來了:
“小邱,你也在,我們正好合計一下。我看,就上繳一口箱子,我粗粗估算一下,每箱總得值四五萬大洋的樣子,用來應付上司也說得過去了。
還有一口箱子,咱們給送到孟長官的府上去如何?長官,您千萬不能再推脫了,要不然兄弟們誰拿著錢心裡都不安啊。”
“是啊,是啊,孟長官。”邱興昌連聲說道:“你對我們的好,我們全都記得,這是您應得的,拿著於您的清譽絲毫無損。”
孟紹原歎息一聲:“你們這是要陷我於不清不白的境地啊……罷了,既然是兄弟們的一片心意,我拚著名譽受損,與兄弟們有福同享吧。”
自有民國以來,論到臉皮之厚,孟紹原認第二,沒人敢當第一。
他在上海南京的那些老部下,一個個早就對這位上級的秉性心知肚明,孟少爺說的話那是半句都不相信。
可這次來到重慶,邱興昌這些人哪裡知道深淺?就連老臘肉這樣的人物都被他給蒙騙了。
……
離開岩嘴村的時候,村民們連夜趕製了一麵旗幟,那上麵寫著八個大字:
除暴安良,再生恩公!
村民們看到孟紹原帶著隊伍和俘虜出來,齊刷刷的跪倒在地,一起大呼:
“孟青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孟紹原臉皮如此之厚,也都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叔叔,謝謝你。”
小鹽巴從地上爬起,來到了孟紹原的麵前:“叔叔,等我長大了一定報答你。”
“好好的。”孟紹原摸了摸他的腦袋:“以後有事記得來重慶找叔叔,叔叔叫孟紹原。”
……
所謂出風得意馬蹄急。
一路回到重慶,那是風光無限。
可惜,就是剿滅了一個小小土匪,也沒見誰來歡迎自己。
“抓住他,抓住他!”
忽然,一片嘈雜聲響起。
就看到一個乞丐一路狂奔,後麵,幾個大漢窮追不舍。
追上了,把乞丐踹翻在地,一頓拳打腳踢,領頭的大漢嘴裡還不斷大罵:
“竇爺的東西你都敢搶,你活膩歪了。”
“去看看,怎麼回事。”
孟紹原隨口對邱興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