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站在赤木親之麵前,高木健司依舊是憤憤不平:“那些肮臟的巡捕,全部都被收買了,他們根本就不想為我們做事。”
“冷靜一些,高木君。”
赤木親之卻似乎都發生的這些情況,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我們剛剛來到上海,接任這個職務,對一切都還不太熟悉。而孟紹原和軍統在這裡經營了許久,他們的優勢當然比我們要明顯。不要著急,慢慢的來。”
在他的設計中,目前最急需的,是需要站穩腳跟,然後再慢慢的觀察,把那些被軍統收買,或者同情軍統的探長全部撤換。
其實他那麼急著行動,展開抓捕,其實也是一種試探。
那個李探長和成都路捕房的巡捕,毫無疑問都是軍統的支持者了。
第一個要換掉的就是他們。
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
高木健司接起了電話:
“……什麼?你再說一遍?我知道了,我立刻向處長彙報。”
“怎麼了,那麼驚慌?”赤木親之問了一聲。
高木健司一臉的難以置信:“孟……孟紹原來了。”
赤木親之也是麵色一變。
孟紹原來了?
這個日本情報機構的大敵,居然跑到這裡來了?
“處長閣下,怎麼辦?”高木健司低聲說道:“要不趁著他來這裡,拿下他?”
“拿下他?這裡是哪裡?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務處。”赤木親之還沒有忘記這點:“一個人到這裡來,我們憑什麼理由抓他?他來這裡,一定是做好了充分準備的。我們過去總是輸給他,就是因為太莽撞了,讓他進來,看看他的目的是什麼!”
所以,赤木親之見到了“傳說”中的孟紹原。
那個在公共租界呼風喚雨的孟紹原!
“孟先生,你好。”在任何人的麵前,赤木親之永遠都是彬彬有禮:“我是赤木親之,總是聽到您的名字,今天終於得見,幸甚,幸甚。”
“赤木處長的漢語說的很好。”孟紹原微笑著:“聽說赤木處長榮升,我和工部局警務處一直都保持著良好的關係,所以今天特彆前來道賀。”
“謝謝,孟先生,非常感謝。”赤木親之禮貌地說道:“我早就聽說過了,孟先生是上海公共租界的傳奇人物,無論是之前的丹尼爾處長,還是後來的辛克萊爾處長,他們都對你讚不絕口。我剛剛上任,各方麵都需要你的幫助。”
孟紹原點了點頭:“當然,隻要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啊,按照我們中國人的習慣,第一次登門拜會,是不能空手的。我給赤木處長帶來了一份小小的禮物,希望笑納。”
這份小小的禮物,是張五千美元的支票。
這也是孟紹原的一貫手法,他需要知道這個人是不是能夠被收買的。
“五千美元?您的出手真是大方。”赤木親之瞥了一眼支票:“過去,在辛克萊爾上任的時候,你也是這麼做的嗎?”
隻瞥了一眼,波瀾不驚,這個人對金錢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
孟紹原心裡大概有底了:“是的,一樣如此。但是處長先生可以放心,我不是想要收買你,我隻是想和你交給朋友。”
“中國人交朋友的方式真的是特彆啊。”
“的確特彆,但也是最實用的。”
“孟先生,我欣賞你的坦誠,所以我覺得我也應該坦誠一些。”赤木親之緩緩說道:“之前,在警務處的全力支持下,你在上海公共租界為所欲為,你的特工可以橫行無忌,吃虧的,總是日本的特工,當中的奧妙,不用再多說餓了。
但是,這裡始終都是公共租界,始終都有租界自己的法律。我身為新的警務處長,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我會進行一次全麵而又徹底的整頓,恢複租界的秩序,把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徹底的從這裡抹去,一點不剩。”
“是嗎?”
孟紹原掏出了煙,拿著一根,彈了彈,當到嘴上,點著,吸了一口,噴出煙霧:“我記得在辛克萊爾處長剛剛上任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赤木處長,我還得提醒你,這裡是上海,不是你的日本。很多事情,我看我們得商量著辦。”
“沒有必要。”赤木親之想都沒想,斷然拒絕:“用你的話,這裡是上海,是公共租界,是對是錯,我說了算,不是你!你的好日子,從現在開始結束了。你們國家的軍隊,在戰場上失敗了,而你們在租界,還會繼續蒙受失敗!”
孟紹原笑了。
每一個剛剛坐到這張位置上的人,總是那樣的豪氣乾雲,雄心勃勃的想要做出一番事業來。
還是之前的丹尼爾好,起碼他的眼裡隻有錢。
和這樣的人談判,爽快、直接。
真是想念丹尼爾啊。
“我覺得我們的談話並不特彆愉快。”孟紹原彈了下煙灰,直接彈到了地板上:“對於你接任警務處長後,我們會要麵臨的困難,我已經考慮的非常清楚了。可我努力想要竭力扭轉這個被動的局麵。
平心而論,在未來的一段時間裡,我的日子會很不好過,還有我的那些手下。可是日本的特工呢?啊,不用否認,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他們的日子也不會舒服的。這會陷入一種惡性循環,你解決不了的,赤木處長先生。”
“我會努力想辦法去解決。”赤木親之還是在那微笑著:“比如,我會逐步撤換掉那些探長,換成我認為信得過的人。一點點的壓縮你們的生存空間。”
這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他把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直接告訴了你。
問題是,隻要日軍還占領上海,赤木親之還在警務處長的位置上,孟紹原就找不到好的解決辦法。
至少,赤木親之認為對方一點辦法也都沒有。
孟紹原認真的想了想,認真的點了點頭:“如果這個計劃順利執行,你會成功的,大約半年,至多一年,我們在租界就沒有生存空間了。”
“因此,上海,不是你的上海,是我的。”赤木親之的聲音裡終於帶著一絲傲慢:“或者更加準確的說,是大日本帝國的!”
孟紹原扔掉了手裡的煙蒂,踩滅:“很抱歉,我是個粗魯的人,我總會隨地亂扔煙屁股。”
“沒有關係,這種小事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孟紹原歎息一聲:“看樣子,我們沒有商量的餘地了,我原本以為我們會成為合作夥伴的。告辭了,赤木先生。”
“告辭,我很忙,不送你了……啊,對了,孟先生,請把你的支票帶走。”
孟紹原收好了支票,正想離開,忽然問道:“赤木先生,你有三十日元嗎?”
赤木親之一怔:“有。”
“可以借給我嗎?”
嗯?
借錢?
赤木親之滿肚子的疑惑,他掏出了三十日元,放到了桌子上:“當然可以,孟先生提出的這個小小要求,有誰會拒絕呢?但讓我好奇的是,你要三十日元做什麼?”
“瞧,我隻帶著支票,沒帶現金。”
孟紹原一本正經的收好了三十日元:“這錢,也許是跑路用的。也許是購買子彈,暗殺你。”
“孟先生,你真是太會開玩笑了。”
“是啊,再見,處長先生。”
“再見,孟先生。”
孟紹原離開了。
可是,赤木親之卻陷入到了沉思中。
孟紹原到底想做什麼?
他跑到這裡來,收買自己不成,居然問自己借了三十日元?
“赤木閣下。”高木健司推門走了進來:“孟紹原來這裡做什麼?”
“他給了我五千美金,企圖收買我。”赤木親之怔怔地說道:“我拒絕了,他走的時候,問了借了三十日元。”
“什麼?借了三十日元?”
“是的,他說用這錢購買子彈,暗殺我。”
“八嘎!”高木健司咆哮起來:“這個人太猖狂了,找人想辦法乾掉他吧。還有,赤木閣下,為了以防狗急跳牆,我建議您增加保鏢。”
“沒有這個必要,乾掉一個公共租界的警務處長,這會造成什麼樣的軒然大波?整個工部局都會震動的,孟紹原沒有這樣的膽量。”
這點信心赤木親之還是有的:“至於要乾掉他?高木君,你仔細的想一下,如果可能的話,之前我們的同事早就這麼做了。”
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會:“孟紹原這個人真的非常有趣,他的膽子非常大,但其實你仔細的想想,他敢這麼做,是因為他摸準了你的心思,我們不敢公開在警務處逮捕他。所以他能夠大搖大擺的來,大搖大擺的離開,根本不必擔心什麼。
我確定,他也知道自己無法真的收買我,今天他來,隻是在試探我。高木君,如果換個身份,你是他,並且在收買我無望,還知道自己的組織會陷入被動危險的局麵下,你會采取什麼樣的措施?”
高木健司想了很久,迷茫的搖了搖頭。
赤木親之同樣也不知道,雖然如願以償坐上了警務處長的位置,可是,他發現讓自己頭疼的事情這才剛剛開始。
孟紹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會有下一步的舉動。
隻是這個舉動到底是什麼沒人會猜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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