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子不僅是大開口,而且是張開了血盆大口!
這麼一筆巨大的物資,隻怕會讓日本人想不通,中方怎麼能夠開得了口?
孟紹原不僅開口了,而且還很篤定。
這其實是一筆生意。
生意嘛,討價還價是正常的。
所以,他在原本心理成交價位上,又增加了百分之五十的價格,用來討價還價。
在自己那個時代,不是有這麼一句話嗎?“蘇州人做生意,殺半價!”
今天自己就當一回蘇州人了。
日本人那裡有得請示彙報了。
畢竟,那麼大的一筆開支,誰也承擔不了這樣的責任。
估計那裡現在正亂成一團呢。
“來人啊!”
之前連服務員都被川本小次郎給轟走了,現在整個餐廳裡變得空蕩蕩的,孟紹原叫了半天都沒人來。
我靠,難道吃飯還得自己做?
孟紹原不滿到了極點……
……
日本,東京,高鬆宮宣仁親王府。
“喜久子,本多君有消息了。”
“什麼?真的?”本來坐在那裡黯然垂淚的喜久子,一聽這個消息,又驚又喜。
“是的。”不知道為什麼,高鬆宮宣仁親王麵色不是那麼好看:“剛剛接到電報,得到證實,本多君落到了支那人的手裡。”
喜久子一驚,眼淚又流了下來。
高鬆宮宣仁親王還是非常疼愛自己這個妻子的:“不用傷心,本多君還活著,而且支那人已經知道了他的身份,答應用給付贖金的方式放了他。”
希望,一下就升騰起來,喜久子迫不及待地說道:“那還在等什麼呢,大人?支那人要多少贖金,全部都給他們。”
“沒有那麼簡單。”高鬆宮宣仁親王顯得有些為難:“他們太貪婪了,你知道他們提出了什麼樣的要求嗎?光是嗎啡,他們就要一千支……”
“那就給他們,給他們。”
喜久子完全沒有一千支嗎啡到底是多少的概念:“就是一點藥品而已。”
“藥品?那不僅僅是藥品的問題。”高鬆宮宣仁親王耐心解釋:“他們的要求,我可以做到,但那卻是在幫助支那人,帝國的聖戰正在進行,如果這個消息泄露出去,對於皇室尊嚴和信任度的打擊將會是非常大的。”
喜久子的眼淚根本無法控製,“刷刷”的流下:“大人,本多軍從小就寄住在我家,一直都是我最疼愛的弟弟,他的母親,很早就離開了人世,在她生命的最後日子裡,她握著我的手,拜托我好好的照顧本多君,如果本多軍出事,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活下去了……”
“讓我再想想,讓我再想想。”
高鬆宮宣仁親王心煩意亂。
中國人方麵提出的要求雖然無恥,但身為全日本最有錢的人,他還是拿得出的。他擔心的就是後續發生的事。
這是帝國進行的聖戰,關乎到帝國的命運,以天皇陛下為首的皇室,已經對戰爭表示出了全力的支持。
並且,自己都進入到了軍令部裡擔任參謀。
如果皇室成員資助中國人的消息傳出去……
高鬆宮宣仁親王都不敢想象了……
……
孟紹原真的餓了。
他找到了一些麵包,乾巴巴的,真難吃。
這個時代,如果有外賣就好了。
川本小次郎還是沒有出現。
不急。
那麼龐大的一個數字,他們自己哪裡做的了主?
總是要給他們時間的。
一個人待在餐廳裡,就這麼等著,實在無聊。
他站起身,走出了餐廳。
外麵,陽光明媚。
站在這裡,誰會想到租界外正在進行著一場人類曆史上最慘烈的戰爭?
幾個巡捕,在餐廳對麵吃飯,一看到孟紹原出來,立刻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
這可都是警務處長先生,安排來保護他的。
孟紹原忽然覺得,說自己在上海灘公共租界已經能夠呼風喚雨了,這一點都不為過吧?
邊上不遠處,有一個餛飩攤,看攤子的,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還帶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腳下放著擦鞋箱。
生意看起來不是很好。
“來碗餛飩。”孟紹原走過去。
“好的,老板,稍等。”
一看來了生意,女人立刻麻利的忙碌起來。
“老板,您要擦皮鞋嗎?”
那孩子怯生生的問道。
孟紹原遲疑了一下:“好。”
那孩子頓時興奮起來。
“你們,母子啊?”孟紹原好奇的問了聲。
“是啊,老板,我兒子。”女人一口安徽口音。
“你男人呢?”
“在打仗。”
打仗?
孟紹原一怔:“哪個部隊的?”
“老板,您的餛飩。”女人把一碗餛飩放到了孟紹原的麵前:“44師的,少尉排長。上海打仗,我男人的部隊就來這了。我婆婆一直擔心兒子安全,吃不好睡不好,我就想到上海來尋尋,可沒曾想一到上海,我行李就被偷了。我帶著兒子,實在沒活路,後來有人告訴我,、找**會館,會館裡的人就幫我置辦了這麼一副攤子。”
外地到上海來闖世界的,往往都有屬於自己的會館,像寧波的“寧波會館”,安徽的“**會館”,都是曾經非常有名的。
一旦同鄉落難,隻要找到他們,或多或少都會幫襯一點。
尤其這“**會館”,非常團結,過去幾次徽商和洋人鬥法,都是全力以赴。隻是最近幾年,才漸漸開始沒落起來。
44師?
那是中央軍的主力,淞滬會戰早期投入戰場的部隊,奮勇殺敵,建功至偉,師長陳永還被記大功一次。
不過傷亡也很慘重。
像這女人的丈夫,少尉排長,衝鋒在前,撤退在後,恐怕凶多吉少了。
……
“大人,您做出決定了嗎?”
喜久子實在沒有辦法繼續等待下去了:“我願意把我所有的陪嫁都拿出來,隻要能夠救本多軍,無論您要我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可以。”
高鬆宮宣仁親王很疼愛自己的妻子,而且也深知妻子的脾氣,一旦決定了一件事,任何人都勸不了她。
如果這次德川本多真的出事,隻怕自己的妻子會絕食自儘的。
她完全做得出這樣的事。
顧不得了。
先把人救出來,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可是這麼多的藥品,要湊齊絕對不是一兩天內就可以做到的。
高鬆宮宣仁親王做出了自己的決定:“喜久子,請放心,我一定會把本多君給救出來的。我會給上海去電報,答應支那人的要求,並且儘量拖延時間,好給我籌集物資並且運送到上海的時間。”
“謝謝您,大人。”
喜久子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我知道這個決定對您來說很不容易,您就是我的恩人。但我擔心本多君的身體……”
“放心吧,我會讓上海方麵先給中國人一批藥品,專門用在本多君身上的。”
……
餛飩的味道一般,偏鹹了。
孟紹原也是肚子實在餓了,不管味道如何,吃了個乾乾淨淨,放下碗:“你才來上海做生意,恐怕不熟悉,上海人的口味偏清淡,你的餡略鹹了一些。”
“謝謝先生指點,謝謝先生指點。”
女人連聲道謝。
皮鞋也擦完了,孟紹原剛想付錢,就看到四個一看就是幫派分子晃悠著走了過來,一過來,先踢飛一張凳子:“他媽的,不讓你在愚園路開,你跑到這裡來了?告訴你,不給錢,大上海你哪裡都做不成生意!”
又是收保護費的流氓!
那女人連聲哀求:“爺,我這裡剛剛開張……”
“收錢。”孟紹原起身,掏出了一張大票子,放到了桌子上。
那幾個流氓看到錢眼睛都綠了,正想過來搶了,孟紹原忽然笑了笑,湊過去低聲說了幾句話。
那流氓一聽麵色大變,趕緊連連低頭:“對不住,對不住。”
孟紹原笑了笑:“以後,這個攤子,誰也不能動。還有,她們母子一來,行李就被偷了,幫我查查,是誰做的,他媽的,敢偷抗戰英雄的家屬,給我砍了他的一隻手。”
“好的,先生,一定做到。”那個流氓頭子畢恭畢敬。
那女人,和她的孩子看呆了。
這個年輕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啊……
……
夜幕降臨。
夜色裡的大上海公共租界,依舊燈紅酒綠,醉生夢死。
餐廳的門推開了。
川本小次郎走了進來。
一個人來的。
“孟先生,久等了。”一進來,川本小次郎就鞠了一躬。
“沒事,能夠賺錢的事,讓我等再久都行。”
孟紹原笑了笑。
“本多君現在情況如何?”
“不容樂觀,我們的醫生將會確保他能夠活下去。”
“這裡是一些藥品,請您帶回去,但我必須要告訴您,這是專門給德川本多用的。”
“你放心,這點我還是可以保證的。”
孟紹原一樣不願意德川本多死了。
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川本小次郎遲疑了一下:“關於您的要那些贖金,是不是可以再商量一下?”
“不行!”孟紹原一口拒絕。
先斷然拒絕,表示自己決心,然後再勉強讓步一些嘛。
這是做生意的訣竅啊。
川本小次郎歎息一聲:“好吧,但那麼多的藥品,我們籌集需要時間,所以在這段日子裡我方希望德川本多能夠得到你們妥善的照顧……”
孟紹原忽然想給自己一巴掌。
自己是不是很傻x要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