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忠不孝者,殺!奸淫擄掠者,殺!膽小怯戰者,殺!抗拒命令者,殺!泄露機密者,殺!私通外邦者,殺!出賣同袍者,殺!”
上海,亞爾培路,892號。
軍統家法,再次在這響起。
各個中隊長、副組長、組長都已到齊。
孟紹原的臉色,看起來凝重無比:“諸位,開戰在即,我國軍將士即將主動向日軍發起攻擊。奉命!”
他在那裡刻意停頓一下:
“我軍統全體上海特工,一律參戰。我們的任務,不惜代價收集情報,潛伏人員工作地點至日控區,完成戰場調查工作,為炮兵部隊指示目標,鑒彆戰果,鏟除漢奸!傳戴處長命!”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站的筆直。
“家法當頭,諸君努力!衛國保家,唯死而已!畏戰者,殺無赦!叛變者,殺無赦!逃跑者,殺無赦!”
“畏戰者,殺無赦!叛變者,殺無赦!犯家法者,殺無赦!”
這是所有特工們的回答。
“弟兄們。”孟紹原的目光在這些兄弟們姐妹們的身上一一掃過:“過去我們被人叫做特務,現在成特工了。其實,特務特工的意思是一樣的,隻是叫法不同,可咱們中國人老百姓不認特務這個叫法,狗特務,咱們都被罵了多少次了?
那好吧,開戰了,到我們這些特務為自己洗刷名聲的時候了。我還可以告訴你們,戴處長親自在上海督戰,彆畏戰,彆想著投降逃跑,家法麵前,我也保不住你們。犯了家法,殺你們的時候,我保證,我不會手軟的。
就現在這裡的這些兄弟姐妹,等到仗打完了,我不知道還能活下來幾個。死了的,就當為國儘忠了。你們的家人,活著的兄弟會幫你們照顧。諸位,諸位,拜托了,我孟紹原在這裡,謝謝你們了,謝謝!”
然後,孟紹原衝著他們深深的鞠了一躬……
……
“老七,都安排好了嗎?”
當作戰命令下達之後,孟紹原把田七單獨留了下來。
“一個月前,就按照你的命令進行安排了。”田七很快說道:“滬江大學、八字橋、公大紗廠等處,都有我們的人,將會想儘辦法為部隊指示炮擊、進攻目標。”
“好,我親自去滬江大學。”
“孟主任,太危險了吧?”田七一怔:“滬江大學在交戰區,日軍早就在必經之路設立陣地,大學裡,也有日本特務在那頻繁活動。如果開戰,大學必然成為日軍的指揮補給基地。”
“危險?一旦開戰,除了公共租界,上海還有不危險的地方嗎?”孟紹原笑了笑:“戴先生在上海給我們開了會,我們這些科長、股長、站長、區長,都要做好殉國準備。戴先生親自在上海督戰,老七,你說誰不敢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田七問了一聲:“咱們精心準備,這仗,應該不難打吧?”
不難打?
孟紹原苦笑一聲。
這種情緒,不光在民間,即便在軍統,甚至在軍隊裡,也一樣彌漫著盲目樂觀的情緒。
最起碼表麵上看起來,真的不難打。
精銳的德械師已經進入上海,兩個裝備德國火炮的重炮團,還有坦克、空軍助戰,從紙麵上來看是占據絕對優勢的。
“老七,很難打。”孟紹原輕輕一聲歎息:“而且隨著日軍大舉增援,會陷入到苦戰的。我們一個標準的步兵師,一萬一千人,步槍三千八百枝,機槍三百二十八挺,火炮四十六門。可大多數的師,根本達不到這個標準,尤其是那些地方雜牌部隊。
日本人的一個師團,二萬二千人,馬匹五千八百匹,步槍九千五百枝,機槍六百挺,火炮一百零八門,戰車二十四輛。實力對比,就放在那裡。放著指揮素養、單兵作戰素質不說,就這實力怎麼打?
老七,會是一場苦戰,艱苦卓絕。放棄幻想吧。也許,等到戰爭結束,你、我,全都陣亡了。”
呸,真晦氣。
田七心裡喃喃罵了一聲。
孟紹原振作了一下精神:“好了,把項守農給我叫進來。”
項守農?
什麼事?
沒一會,田七就帶著項守農進來了。
孟紹原脫掉了衣服,赤著上身。
做什麼啊?
田七和項守農麵麵相覷,孟少爺什麼時候變成暴露狂了?
孟紹原愁眉苦臉:“打我。”
啊?
聽錯了?出現幻覺了?
可孟紹原真的抱住了腦袋:“打我,下手彆太重,可也彆太輕,把我身上打出輕傷來就行了。”
田七歡欣鼓舞。
項守農躍躍欲試。
“老七,我就說,孟少爺是個變態吧。”項守農低聲說道。
“這麼奇怪的要求,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田七冷笑:“那就動手吧。”
項守農陰沉一笑,悄悄的拿出一個鐵指環給自己套上。
片刻功夫,孟紹原的辦公室裡,傳出了軍統上海監察辦公室主任孟紹原的慘呼聲:
“輕點……我靠,老七,彆踢我肚子……項守農,你個王八蛋,拿什麼在打我啊!”
路過辦公室門口的人,無不詫異,裡麵發生什麼事了。
祝燕妮也聽到了,心急,擔心孟紹原出事,正想進去,卻被孟紹原的助理吳靜怡攔住了:“祝組長,孟主任有令,不管裡麵發生了什麼,誰都不準進去。”
“彆打臉,靠這吃飯呢。”
裡麵又再次傳出孟紹原的慘呼。
一瞬間,祝燕妮的腦海裡,又冒出了在自己生日宴會上出現的那個花國元帥。
國恨家仇,浮上心頭。
祝燕妮低聲問道:“是不是在打那個家夥?”
吳靜怡默默的點了點頭。
“那,讓我也進去唄。”祝燕妮哀求著:“難道有一次親手打孟少爺的機會。”
吳靜怡想了想,默默的側過了身子。
在祝燕妮興高采烈進去的時候,吳靜怡還低聲說了句:“在左麵我的櫃子裡,有雙高跟鞋。”
“謝謝靜怡姐。”
一分鐘後。
孟紹原驚天動地的慘呼:“祝燕妮,你公報私仇……你穿高跟鞋踹我啊……救命啊,彆打啦!”
……
祝燕妮、田七、項守農從孟紹原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能夠在開戰前,做一件這麼大快人心的事情,對於振奮士氣那是有莫大的好處的。
開心、快樂。
少爺腦子出問題了,要讓彆人打自己?
誰會去管?
對於孟紹原為什麼要這麼做,當事人一直諱莫如深。
後來一直流傳著不同的說法,比較靠譜的說法是:
當時的軍統少校孟紹原得到了一本少林秘笈,正在練金剛不壞之身,據說練成之後,日本人的子彈都打不穿他的身子……
……
“孟紹原呢?”
唐縱出現在了辦公室裡。
吳靜怡急忙站了起來:“孟主任出去了,有半個小時了,他說要離開幾天,沒和我們說要去哪。”
“這小子。”
唐縱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孟紹原指揮的各個小組,全部分散成了小隊,每小隊負責一個區域,單獨行動,誰也不知道對方的任務。
這樣可以避免一個小隊在遭到摧毀後,不會牽連到另外一個小隊。
孟紹原隻管幾個組長,其餘一律不問。
本來按照戴笠的意思,孟紹原坐鎮在公共租界指揮就行了。
可大家都知道,這位孟少爺向來是嫌不住的主啊。
“本來還想當麵告訴他個喜訊的。”
唐縱嘀咕了聲:“小吳,孟紹原回來後,告訴他,他被晉升為中校了。”
策反通縣保安隊起義,破獲日軍密電碼,讓孟紹原的晉升變得毫無阻礙。
本來,戴笠還想再幫他申請一枚勳章,但考慮到他剛剛得到六等雲麾勳章,而且開戰在即,這件事情也就暫時按下了。
要不然這位孟少爺不定又要炫耀成什麼樣子呢。
“唐科長,孟主任一回來,我就會親自對他說的。”
“嗯。”唐縱正想走,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我來的時候聽說,孟紹原被人打了一頓,還是他自己要求打的,怎麼回事?”
“唐科長,我也不是特彆清楚,好像孟主任在練什麼功夫吧?”
“這個孟紹原,莫名其妙,瞎搞胡搞。”
……
滬江大學,日軍陣地。
在這裡負責的,是日軍海軍陸戰隊的一個中隊,中隊長山田弘隆大尉。
同時,該陣地側翼,配屬有一支50人組成的日本僑民義勇隊。
指揮義勇隊的,是曾經為日本負過傷,退役的鬆本廣邦。
山田弘隆大尉,和鬆本廣邦很早就認識了。
他一直都非常尊敬這個退役的帝國軍人,而現在,他們居然有了並肩作戰的機會,那對於山田弘隆來說,是莫大的榮幸。
“鬆本閣下,你說支那人會進攻……”
“有人!”
山本弘隆還沒有來得及說完自己的話,一個軍曹指著前麵說道:“一個人。”
“帶過來,檢查身上有沒有武器。”
不一會,軍曹帶著一名士兵,就把那個忽然出現在陣地前的人帶來了。
歲數不大,遍體鱗傷,臉上都還帶著淤青,一副眼鏡都被打壞了,就靠著一個眼鏡腳掛在耳朵上,那樣子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你是什麼人?”山本弘隆上下打量著,怎麼會被打成這個樣子?
這個人的聲音有氣無力,但說的卻是再純正不過的日語:
“我是,流川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