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17日,委員長在廬山發表講話,明確指出“盧溝橋事變已經到了退讓的最後關頭。”
“再沒有妥協的機會,如果放棄尺寸土地與主權,便是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
全國都被動員起來。
對於在盧溝橋戰鬥中英勇抗敵的29軍,全國各界報以熱烈的聲援。各地民眾紛紛組織團體,送來慰問信、慰勞品;平津學生組織戰地服務團,到前線救護傷員、運送彈藥;盧溝橋地區的居民為部隊送水、送飯,搬運軍用物資;長辛店鐵路工人迅速在城牆上做好防空洞、挖好槍眼,以協助軍隊固守宛平城;華僑聯合會也致電鼓勵第29軍再接再厲。
日寇的進攻遭受到了最頑強的抵抗。
而在通縣,異樣的情緒正在冀東保安隊中若隱若現。
這些保安隊,都被國人看成是漢奸的隊伍,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被看成是漢奸。
老實說,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尤其是在全國抗戰的情況下。
保安隊人在通縣,但是他們的家人,可不和他們都在一起。
當他們在為日本人賣命的同時,也許此時此刻他們的家人正在遭受白眼和謾罵。
這樣的心情,也許身為總隊長的張慶餘幾個人最能夠了解了。
漢奸不好當啊。
幾個總隊裡都安排有日本顧問,這些顧問,橫行霸道,從來不把保安隊的當人看,高興起來罵,不高興了就打。
還沒地方說理去。
有時候實在忍不住了,告狀告到殷汝耕那,這位“主席”,那是寧可勸說自己的手下多忍耐忍耐,也是絕對不會得罪日本人的。
盧溝橋那裡,29軍和日本人決死抗戰,全國人民都在支援他們,可是自己這裡呢?
全國人民都在唾罵自己。
一個多小時前,渡邊少佐讓張慶餘、張硯田、沈維乾立刻到第一總隊隊部開會,可等到他們心急火燎的到來,渡邊少佐卻一直到現在都沒出現。
“一總隊,日本人呢?”
由於兩個人都姓張,所以在私底下,張慶餘被叫成了“一總隊”,張硯田則被稱呼為“二總隊”。
“我哪知道。”張慶餘沒好氣地說道:“渡邊就給我打了個電話,結果人到現在都不見,難道讓我去找日本人問他到哪裡了?”
“哎,這些日本人那。”沈維乾坐了下來,給自己點了一根煙:“昨天,憲兵隊的何田,一隻狼狗不見了,氣勢洶洶的跑到我那,讓我負責。嘿,我就覺得奇怪了,你憲兵隊丟了一隻狗,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啊?結果你猜何田怎麼說?
他說我們教導隊的,有兩個從憲兵隊那裡路過,結果沒多少時候狗就丟了,一定是我的人偷的,這不是胡扯嗎?我和他抗辯了幾句,結果他把我劈頭蓋臉的罵了半小時,臨了限我一天內找到。”
“你找到沒有?”
“我找個屁,最後隻能賠了他一筆錢了事。這幫王八蛋,就是存心來敲詐勒索的。”
“你還好。”張慶餘苦笑一聲:“前天,那個狗特務細木繁,公然跑到我一中隊抓走了我的一個小隊長,說他有通敵嫌疑。就在我的麵前抓人啊,這不是在當著我兄弟們的麵,打耳光子扇我的巴掌嗎?”
張硯田歎了口氣:“在日本人眼裡啊,咱們還不如一條狗。”
“在中國人的眼裡,你們比一條狗又強在哪裡呢?”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聲音傳進,然後一個年輕人帶著兩個同伴走了進來。
“你是誰?衛兵呢?”
張慶餘勃然大怒。
“衛兵?”年輕人笑了笑:“我有渡邊少佐親自簽發的通行證,這裡是通縣,是日本人的地盤,誰敢阻攔我?”
幾個總隊長不做聲了。
渡邊少佐親自簽發的通行證。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孟紹原。”孟紹原自己找地方坐了下來,點上了一根煙:“我是南京方麵派來的人,更加準確的說,我是南京方麵的特工。”
張慶餘三人大驚失色,立刻從腰間掏出了槍,對準了孟紹原。
“誰敢動!”
潘寶來和宋登兩人一步向前,“唰”的拉來衣服。
身上,沒人綁著三枚手榴彈。
潘寶來厲聲道:“動一動,大家同歸於儘!”
沒人敢動。
這三個人是來玩命的,張慶餘他們可以確定這一點。
“在這裡,沒人會傷害我的,三位隊長畢竟都還是中國人。”孟紹原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吧,看住門,彆讓人進來。誰要是想硬闖,那時候再拉手榴彈也不遲。”
川島芳子找來的幾枚手榴彈還是有很大用場的。
潘寶來和宋登,對三位隊長怒目相視,後退著出去,關上了房門。
“彆那麼緊張,動刀動槍的做什麼。”孟紹原一點都不慌張:“收起槍來,我不是來鋤奸,我是來和你們談判的。”
“談判?談什麼判?”張慶餘還是收起了槍。
“你說你們活得憋屈不憋屈?當個漢奸都當不好。”孟紹原笑了笑說道:“日本人那呢,不把你們當人看。中國人這裡呢?人人唾棄你們。哎,彆說,我要真想鋤奸,現在你們早就死了,我來這裡,就和到自己家串門一樣方便。”
張慶餘三人默然無語。
這個年輕人說的話雖然難聽,可都是真實發生在眼前的,就剛才,要是他的兩個手下一拉手榴彈,那就全完蛋了。
早就聽說南京方麵的那些特工,多的是亡命之徒。
“來吧,咱們好好說到說到。”孟紹原吸了一口煙:“這當漢奸啊,要麼就死心塌地的當到底,可你們不是啊。張慶餘、張硯田,就你們兩個,和29軍的聯係什麼時候斷過?說的好聽點,這叫人在曹營心在漢,說的難聽了,這叫當了表字還想立牌坊。”
三位隊長麵色漲的通紅。
不用說了,這個叫孟紹原的特工,來之前一定和29軍軍部聯係過了。
而這,也讓他們心裡產生了一個想法,孟紹原此來,可以說代表的就是29軍,甚至代表的還是國民政府。
“我年輕,說話難聽,說重了你們多海涵。”孟紹原雖然這麼說,但一點道歉的意思也都沒有:
“在通縣,駐紮著這麼幾支力量,二十九軍的一個營,日軍萱島聯隊和細木特務機關,偽冀東自治政府的兩個總隊,啊,就是你們指揮的,還有教導總隊的一部分。
國人痛恨漢奸,甚於日本人啊。本來,委員長決議,再調動一個營來,不惜一切代價,消滅冀東之偽軍,給那些已經投敵的,準備投敵的一個警告……”
張慶餘三人麵色都是一變。
如果國民政府集中29軍兩個營,不顧犧牲猛攻,保安隊根本頂不住。而萱島聯隊會不會幫忙?現在看起來,那也難說的很。
“可是呢,29軍有人幫你們說好話,說你們心裡還有一絲把自己當成中國人看待的意思。”孟紹原的聲音緩慢:
“所以呢,上麵就派了我來,看看你們是否值得搭救。對了,我雖然年輕,但卻是軍統上海督察辦公室的主任,我說的話,完全可以算數。
把我一個堂堂的主任,派到這裡來爭取你們,三位隊長,上麵對你們也算是夠意思的了,該做的都做了。”
孟紹原這又是在那大吹牛皮。
這次明明是他自己要來的,可在他的話裡,卻變成了他代表的是國民政府。
而且他這個“堂堂的主任”,權利雖大,聽著也好聽,但其實就是一個不在正式編製上的頭銜。
可問題是張慶餘這三個人哪裡會知道?
孟紹原說話非常囂張,他也是刻意這麼做的。
張慶餘這幾個人還是有良心的,也不是鐵了心想要做漢奸,一旦受到指責,內心肯定會覺得不安。
而越是這樣,越要在氣勢上壓住他們。
“我還不怕告訴你們。”孟紹原冷哼一聲:“這次,我來是做了兩手準備的。成了,皆大歡喜。不成功,我死在這了,鐵血鋤奸團會全部出動,你們三位就算能夠躲過手榴彈的爆炸,也一定會成為被追殺對象。當然,你們的家人也不能幸免。”
三人麵色大變。
孟紹原按滅了煙蒂:“是不是很殘忍?禍不及家人?可沒辦法,誰讓你們是漢奸?從你們當漢奸的第一天起,就要做好牽連家人的準備。我軍統彆說對你們這些漢奸,就算內部執行起家法來也從不心慈手軟!”
“孟主任,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張硯田比較圓滑一些,看到孟紹原的煙抽完了,急忙遞上一根,幫他點著了火:
“孟主任,憑著良心說話,不是沒有辦法,誰願意當這個漢奸啊?我們也想反正,可反正哪有那麼容易?”
“敷衍的話,我也會說,而且一定比你說的更加漂亮。”孟紹原緩緩說道:“你們是不是鐵了心的要當漢奸?我不知道,我說了也不算。可你們能不能夠懸崖勒馬,痛改前非,為國家做點好事?這事啊,主動權在你們的手裡了。”
誰也沒有說話。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大了。
孟紹原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張紙,朝桌子上重重一拍:
“你們三個瞎子聾子,日本人都已經要準備對你們動手了還想著怎麼為日本人賣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