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團結起來,一致抗日!”
一進入到上海,遊行的隊伍隨處可見,高亢的口號聲此起彼伏。
盧溝橋的槍聲,驚動了全中國。
宛平的炮聲,喚醒了全國民眾。
事變次日,工農黨通電全國:
“全中國的同胞們,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隻有全民族實行抗戰,才是我們的出路!不讓日本帝國主義占領中國寸土!為保衛國土流最後一滴血!”
而委員長則提出了“不屈服,不擴大;不求戰,必抗戰!”的口號。
全民族團結在了一起!
身為“欽差大臣”的孟紹原,一到上海,立刻拜見了上海區的區長周偉龍和書記程義明。
此時的兩人,麵色凝重。
尤其是周偉龍,香煙是一根接著一根的在那抽著。
“戴處長的意思都在這裡了。”孟紹原也不廢話,把戴笠對於上海的安排逐一仔細說了一下:
“同時,為了避免日軍在上海有所軍事行動,戴處長決定在虹口、閘北、吳淞、江灣等處設立潛伏組,每組十名組員,配備一部電台,嚴密監視日本人的動向。”
“我看沈醉他們行。”周偉龍一聽便說道。
“這個。”程義明隨即便反對:“讓沈醉去擔任潛伏任務,似乎不太合適,我看還是再仔細斟酌一下。”
孟紹原隻有苦笑。
剛到上海,就被迫鍵入了上海區區長和書記的矛盾之中。
在軍統的高乾中,程義明的學曆是比較低的,最早來到上海,在“廣東汽車公司”當學徒工,屬於最底層出身。
他能夠有今天,完全是靠著自己一步步爬上來的。
而他也是“虹口派”的幕後老板。
沈醉得不到周偉龍的喜愛,卻被程義明當成了個寶。
一旦日本決定擴大戰勢,在上海開戰,那麼潛伏組將會非常危險。
程義明當然舍不得和自己在一個戰壕的沈醉去冒險。
“周區長、程書記。”孟紹原牢記著戴笠交代給自己的任務:“潛伏組的設立,是戴處長親自製定的,這點絕無商量餘地。委派一名組長,組員、電台報務員,由組長自行挑選,務必在八月份之前,把全部潛伏組組建完畢,不得有誤。
我建議,虹口、閘北的潛伏組,由周區長任命組長。吳淞和江灣,則由程書記任命組長。組長,必須是老資格,有經驗。虹口是日軍駐軍基地,比較危險,所以將派遣兩個潛伏組。而這第二個虹口潛伏組,由我的人進行潛伏,不知道兩位以為如何?”
周偉龍和程義明再無異議。
孟紹原剛到上海,進行潛伏這樣重大危險的任務,他完全可以袖手旁觀,而且有充分的理由。
可是現在他主動承擔起了一個潛伏小組的任務,那在上海的區長書記還有什麼可多說的?
“孟主任,辛苦了。那就按照你說的去辦吧。”
周偉龍和孟紹原算是“老相識”了,知道這次孟紹原是帶著尚方寶劍來的,再加上這是自己把兄弟戴笠的安排,所以第一時間做了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堅定的站在孟紹原這一邊。
程義明自然也沒什麼話說。
孟紹原是戴笠在上海的代理人,身先士卒,那還有什麼可以多說的?
“情況緊急。”孟紹原看了一下時間:“周區長,程書記,我就不留你們了,上海的工作無論如何不能出現任何岔子。”
周偉龍和程義明出去的時候,心裡都在那裡打著自己的算盤。
怎麼把這位年輕的欽差大臣拉到自己的陣營來。
周偉龍自恃自己是老資格,又是戴笠的盟兄弟,孟紹原也是戴笠的親信,兩邊交流合作起來自然要方便上許多了。
程義明沒有周偉龍那麼硬的靠山。
他曾經參加過工農黨,還去莫斯科留過學,隻是後來卻被莫斯科的“紅色職工國際”給開除了。
正因為他的這段經曆,才被特務機關看中,直接給了他一個少校股員,然後一路靠著自己的努力,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這是他的優點,也是他的“汙點”,曾經被不少政敵攻擊過。
此刻日軍在盧溝橋悍然進攻,是國家危急存亡關頭,卻也是個人的一次機遇。
怎麼把孟紹原和自己捆綁在一條船上?
陳榮陽!
對,就是這個年輕人。
他是孟紹原在杭州警官學院速成班的同學,兩人關係不錯。
而且陳榮陽學成歸來,自己還刻意栽培過他,當做自己的心腹使用。
要接近孟紹原,必須要通過這條路子才行。
其實這個時候的孟紹原,也知道周偉龍和程義明心裡在打著什麼算盤。
怎麼在兩個人中間搞平衡?
怎麼儘量的壓製住矛盾?
這其中要做的事情多了。
“主任,許成波來了。”
驟然被人從“科長”稱為“主任”,孟紹原還是有些不太適應,怔了一下:“啊,讓他進來的。”
進來彙報的是他在上海監察辦公室的助理,吳靜怡。
吳靜怡,女,三十三歲,上海本地人,民國二十二年加入力行社,中尉。已婚,丈夫為銀行工作人員,婚後育有一子一女。
丈夫至今不知其真實身份。
這是第一批來到上海的袁忠和,親自幫孟紹原挑選的助理。
第一她的資格比較老,又是上海本地人,熟悉上海情況。第二她是個女人,做事比較精細認真。
然後就是最重要的一點了,她沒有參與到任何一個派係中去。
軍統上海監察辦公室的辦公地址,是薔薇夫人提供給他們的。
當聽說孟紹原要來上海,並且會在這裡待很長時間的時候,蔡雪菲把她的一幢私宅借給了孟紹原。
同樣位於亞爾培路,892號,離薔薇公館很近,一幢法式的二層樓房,麵積很大,一樓六個房間,帶一個大客廳。二樓八個房間,同時帶閣樓和地下室。
原先是被一家美國公司租賃的,後來美國人回國後,就閒置了下來。
這個辦公地點,可幫孟紹原省了大力氣了。
而督察辦公室對外的公開稱呼,是“上海利通公司”,那是戴笠最早準備進行走私生意時候的公司名字。
孟紹原的身份是“上海利通公司”總經理。
“孟老板。”
這是孟紹原第一次見到陸義軒聘請的職業經理人許成波。
四十歲左右,穿著合身的西裝,戴著金絲眼鏡,頭發塗著大量的發蠟,一律向後梳,溫文爾雅中透著幾分上海人獨有的精明。
“許經理,請坐。”
孟紹原招呼著他坐下,吳靜怡給他倒了茶,彆關上門出去了。
“許經理。”孟紹原開口說道:“陸義軒聘請你有段時候了,按理說我早就該來看看你,隻是事情繁忙,一直拖到現在才能見到你。”
“無妨,孟老板是大人物,大人物總有大人物要忙的事情。”許成波微笑著說道:“既然孟老板來了,我就和您彙報一下情況。”
許成波的身份是“南洋財富公司上海分公司”經理,目前上海公司擁有員工十二人,對外稱是做貿易生意,但其實做的就是走私。
靠著孟紹原在南京的全力支持,許成波和上海的幾家國際洋行奠定了良好的合作基礎,財源滾滾。
光是在五月份和六月份,上海公司的純利潤就已經達到了三十八萬美金,這還不包括未收賬款。
還不夠。
人心不足蛇吞象。
離孟紹原所熟悉的那個龐大的走私帝國的規模還差著遠呢。
不過不急。
耐心。
戰爭一旦全麵開啟,帶來的是犧牲、流血,但同時能夠帶來的,卻是巨大的機遇。
戰爭,將會把走私業推到一個巔峰。
“許經理,辛苦了。”孟紹原還是嘉獎了一下:“但還不夠。對了,你知道我是什麼身份嗎?”
“知道,又不知道。”許成波淡淡地說道:“孟老板是什麼身份,和我無關,和做生意無關。”
孟紹原笑了,這是一個聰明人:“那麼,我可以和你透露一些情況,中日已在北平開戰,很快戰火會波及到上海。”
沒想到,許成波聽到上海即將開始,不但沒有驚慌,眼神裡反而還閃過了一絲驚喜。
沒錯,戰爭,等於機會。
“孟老板,我這個人,不算怎麼特彆愛國,但也絕對不是漢奸。”許成波的聲音不高:“我隻是從生意人的角度去考慮問題。我需要孟老板給我一個準確答複,戰端一開,我能不能和日本人做生意?”
孟紹原問了他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你不是漢奸,但你會當漢奸嗎?”
許成波仔細想了一會:“我想我不會的,我說了我不是特彆愛國,但我也有一個底線,至少我是中國人。”
“那就放手去做吧。”孟紹原平靜地說道:“隻許賺便宜,不許吃虧。”
許成波笑了,隨即說道:“對了,陸義軒特彆囑咐我,說這也是孟老板再三交代的,大量囤積藥品,我租賃了一個倉庫,專門用來堆放藥品。如今真的打仗了,我們可以靠著這批藥品大牟其利。”
“許經理,看起來,陸義軒還是有些話沒有對你說。”孟紹原輕輕歎息一聲:“這些藥品,不是用來發財的,不然我真成了黑心商人了!”
許成波怔了怔,藥品不是用來發財,那又是用來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