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歸笑,鬨歸鬨,不一會穆桂香小心翼翼的問道:
“孟科長,真的一定要離開南京啊?你說我生在南京長在南京,祖祖輩輩都是南京人,而且孩子還小,南京到重慶很遠吧?這一路上顛簸我怕孩子吃不消啊。”
“必須得走。”孟紹原在那組織了一下:“現在中國和日本,就好像兩把弓箭,弦都繃得太緊了,手指頭一鬆,箭就得發出去。日本人要動手,一定會在上海動手,上海能頂得住,咱們能夠打敗日本人那當然是最好了。”
他本來是想說上海一定會丟。
可真要這麼說了,旁的不提,隻怕泄露出去會被扣上一頂“漢奸”的位置。
所以孟紹原換了一種說法:“可萬一打不過呢?日本國雖然小,但軍事、科技上麵超過我們太多了。上海要是丟了,南京直接暴露在日本人的炮口下,到了那個時候再撤退就晚了啊。”
雖然對南京戀戀不舍,但孟紹原的判斷很少會出錯。
“放心吧,南京就咱們陸進士在呢。”孟紹原笑著寬慰道:“那重慶可是個好地方,你們看著,要是前線戰事不利,咱們委員長和國民政府有可能都會遷都重慶,到時候你們在那,不和在南京一樣?”
“哎喲,孟家小哥哥。”祝燕妮喝了不少的酒,帶著幾分醉意,稱呼也都變了:“您這不去當官太可惜了,瞧這馬屁拍的,委員長在哪裡哪裡就是家。”
邊上一片的取笑聲。
孟紹原訕笑。
可提前撤離南京的決定,不但已經不可更改,而且早就著手行動了。
“重慶那裡,按照老板的意思,我已經開始大批大批的購買房子了,家具什麼的一應俱全,你們帶個人去就行。還有,我知道你們諸位爺都有錢,可彆囤著法幣了,要真打仗,這法幣可是會貶值的。”
陸義軒隨即接口說道:“還有,諸位爺的錢一定彆存在中國銀行或者日本人的銀行裡,全部存到外國人的銀行,那裡安全,就算您就相信中國人的銀行,像什麼競業銀行之類的私人銀行您可千萬千萬彆放錢進去啊,這說倒就倒,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陸義軒還是很有些商業頭腦,而且看事情很準。
孟紹原這點非常清楚。
抗戰一旦爆發,法幣急速貶值,那些私人小銀行成片成片倒閉。
隻是陸義軒這話要是傳了出去,一頂“漢奸”的帽子又坐實了。
重慶放他在那坐守還是可以放心的。
“諸位爺要是想兌換外國錢,換銀行,這種瑣碎雜事找我這個門生就行了。”陸義軒指了指身邊的任英豪,隨即,看起來他也有些不太甘心:
“孟老板,我就不明白了,咱們中國那麼多人,那麼多的軍隊,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就把日本人給淹死了,怎麼就打不過了呢?”
其實這問題彆說是陸義軒了,在座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很明白。
“桂軍英國人那裡買武器,中央軍德國人那裡買武器,還聘請了那麼多的顧問團,這個是德械師,那個是精銳之旅,弄得大家夥都信心十足的。”加入力行社時間不長的趙昌樂也在那裡抱怨:“可真打起來了,能頂多少時候啊?”
“可以打很長時間。”孟紹原卻出人意料地說道:“也許戰爭初期,我們會不斷的失敗,可是中國那麼大,戰略縱深是日本人難以想象的。放心吧,最終的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他這麼一說大家心裡頓時覺得放心了不少。
尤其是穆桂香。
看起來離開南京是暫時的,沒準幾個月就能夠回來了。
說起中國那麼大這句話,孟紹原的腦海裡忽然浮現了一個現在還暫時沒有辦法說給大家聽的笑話。
日本那些做決定的高官,腦袋裡長得不是腦仁,都是豬油。
有些官員甚至堪稱是白癡級的。
比如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日本天皇對是否能夠打敗美國心存疑慮,問他的參謀長打敗美國需要多少時間。
參謀長信心十足,說三個月就能結束戰爭。
日本天皇肯定不信,說你們這幫孫子啊,當年打中國,你們和我說一個月就能打敗中國,現在都幾年了,日本這疙瘩都快撐不下去了,你丫挺的還和我吹牛。
參謀長的回答是,中國那疙瘩太大了,沒辦法,不能按照正常時間完成生產進度。
天皇說,你真把我當白癡?中國大,那太平洋不是更大?
這就是日本的高層,很多重要的決定,甚至能夠改變國家命運的決策,都是一拍腦袋,高喊幾聲“日本必勝”的口號就這麼定下了。
所謂的屁股決定腦袋無非如此。
“趁著你們幾個都在,正好把一些事情說了。”孟紹原放下筷子說道:“第一,加緊對咱們特務的訓練,到時候咱們又是特務又是戰士。第二,田七,這事你去做,無線電管理局那裡抓到個漢奸,雖然不是我們抓的,但你跟進一下,看還能不能挖點什麼出來。
還有,老袁,年一過,你彆待在南京了,拿一筆錢,帶上幾個人,到上海去。我到時候告訴你去找誰,你先提前在上海,給咱們設一個點。上海的那些當官的,有權的,你該請的就請,該送的就送,讓咱們這個點儘早在上海站穩腳跟。”
“好,我知道了。”
“這年過的。”祝燕妮歎了一口氣:“弄得好像是軍事會議似的,要真打起仗來,一兩年恐怕都打不完,明年過年還不定怎麼樣呢。”
一兩年?
漫長著呢。
孟紹原本來是想讓祝燕妮也去重慶的,畢竟,女的活躍在戰場,一旦落到日本人的手裡,後果不堪設想。
可他也了解祝燕妮的性子,要讓她離開自己單獨去重慶,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很快換了一個話題:“對了,我接到可靠消息,就這兩個月的事情,咱們可能要和中組部合並了。為了鬆本二郎的事情,我們算是和中調科的那些人結下仇了。”
“報告孟科長,那是你和徐恩曾結下的仇,和我們沒啥關係吧?”
這都什麼部下啊?
孟紹原哭笑不得:“你們能置身事外?霍鵬的事情你們忘了?徐恩曾能夠放過我?能放過你們?這小子心胸狹隘著呢。不過我把話撂在這,一定要搞好團結。”
信你才有鬼。
幾個部下互相看了一眼。
眥睚必報那是你孟科長的特權,還說被人心胸狹隘?
看著吧,孟少爺估計早就在那裡準備了。中調科的那批人肯和平相處最好,要是真鬨出點什麼幺蛾子出來,孟少爺不定想出什麼缺德主意來呢。
“對了,有個事忘了和你說。”袁忠和說到這裡,聽到外麵傳來了零星的鞭炮聲,對陸義軒幾個人說道:“陸進士,帶著孩子們去看看鞭炮去。”
陸義軒明白他們有話要說,急忙起身,帶著郭瑞、任英豪幾個人出去了。
“老嶽和雲哲自己人,說吧。”
袁忠和點了點頭:“你出去的那幾天,我在南京看到詹西瑞了。”
“誰?”
“還能有誰,嘉興公安局的……啊,現在又叫警察局了,嘉興警察局局長詹西瑞!”
頓時,酒桌上沉默了下來。
這事,當天參與行動的人都漸漸的有些淡忘了。
可怎麼詹西瑞這個時候來南京了?
“也許是來尋親訪友的?”祝燕妮小心的說了一句。
“但願吧。”孟紹原喃喃說道:“可不管怎麼樣,都按照我們之前商量好的來。”
嶽鎮川聽的糊裡糊塗的:“到底怎麼回事?”
孟紹原想了一下:“老嶽,雲哲,你們雖然加入不久,可自家兄弟,也沒什麼遮著瞞著的了。我們之前在姚莊鎮惹出了個大亂子……”
“土匪被殺案?”嶽鎮川一聽就想起來了:“那是你們做的?”
一看到孟紹原點了點頭,嶽鎮川立刻一豎大拇指:“我和雲哲當初聽過這事,都說是哪方的好漢保護了賑濟災民的善款,弄半天是你們做的啊?孟科長,我服了。你放心,我們一定守口如瓶。”
話是這麼說,可詹西瑞忽然出現在南京,總讓人有些忐忑。
“不是,咱蕭司令不是和他有仇嗎?”魏雲哲忽然說了一聲。
“蕭司令和他有仇?”孟紹原頓時留起了神。
“是啊,好像為了蕭司令的一個什麼親戚,落在了詹西瑞的手裡,蕭司令親自打電話過去也都沒用。具體的細節我倒不是特彆清楚。”
孟紹原一邊聽著,一邊迅速的轉動起了腦子。
這似乎有那麼點意思啊,也許能夠想到什麼辦法把這事情給徹底的了結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項守農舉起了酒碗:“明天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決定不了。來,大家乾了!”
幾隻酒碗碰到了一起。
外麵,鞭炮聲已經響起,這頓時讓屋子裡的人變得興奮起來。
過年了。
這是農曆新年。
戰爭也許會爆發,可這一刻畢竟還是屬於中國人的新年。
祝燕妮起身打開了門,看著外麵此起彼伏的鞭炮焰火,高興的和個孩子似的又叫又跳。
其實,她才隻有多大啊?
本來正是被父母催著結婚的年紀,可現在她卻成了一名特務。
而且,即將活躍到火熱的戰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