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剛剛升官,就奉命幫戴處長修繕老家房子。
這是何等有麵子的事?
二處上上下下人人羨慕。
祝燕妮幾個人也是直嘀咕,去浙江玩,為什麼不帶自己去?
就想著自己一個人玩了。
她們可不會知道,孟紹原這次是去執行多麼危險的任務。
也許,就再也沒有辦法回來了。
絕密任務!
孟紹原沒有對任何說起。
隻有田七,似乎隱隱嗅到了什麼味道。
“事變剛剛結束,南京我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又剛剛提升,正式的任命書都沒有下來,這個時候戴處長派你回老家弄圖紙?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田七是個非常精明的人。
“不要問那麼多,一切都正常運轉。”孟紹原笑了笑:“老七,家裡交給你了,程德培那裡給我看著。還有,島本鳴海和西村真夕嚴密關押。基地那裡,加強訓練,分彆把咱們挑選出來的人,交給嶽鎮川進行訓練,一刻不要放鬆。
一組這段時候交給你負責,我的任命還沒有下來,二組暫時不動,但多注意著點,誰可能變成咱們的人,誰沒希望,都給我擠下來。早晚都是要進行整頓的。尤其是幾個中隊長的人選,一定要慎之又慎,最好全是我們的人。”
田七越琢磨越不是味道。
肯定有事。
“彆的,不要再問了。”孟紹原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你知道咱們力行社的規矩,該問的,不該問的,都得有個分寸。”
田七默默的點了點頭:“不管你去做什麼,總之平安回來。咱們這批人少了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少了你。你不在,隊伍就散了。”
“嗯,我不在……老七,你這是他媽的在咒我死呢?對了,你給我去杭州一趟。”
“去杭州,做什麼?”
“那裡有個人欠了我一大筆錢,到了他還利息的時候了……這個人能派大用場……”
……
從南京到東北,路途遙遠。
火車、汽車、再火車輪著乘。
孟紹原隻帶了羅一眼跟著自己去。
他現在的身份是“上海安格斯國際洋行”的副總經理“祝燕凡”。
去東北,主要是收購貂皮等東北特產,運往香港等地。
而羅一眼的身份,則是他的管家。
一身洋派的西裝,套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頂禮帽,要多神奇有多神奇。
“祝經理,您就這麼去東北?”羅一眼上下打量著他。
“是啊,怎麼了?去東北穿什麼還有規定?”
“成,成,您穿著,您穿著。我可提前告訴您了,就這季節,到東北,光穿的漂亮那可不管用啊。”
……
去東北,南京走不方便,得去上海。
從上海一路到天津,然後坐車到秦皇島,再改乘火車出山海關。
孟紹原買的是頭等車。
為了彰顯做這個車廂人身份的尊貴,車廂上都標有一個大大的“i”字。
一進去,就知道為什麼頭等車的票價那麼貴了。
車廂裡設備華麗,座位寬大,地下鋪有地毯,化妝室、衛生間等一應俱全。
就連椅子都是天鵝絨鋪的,一坐下去,周身密貼,軟綿綿地,把整個人都托住了。
二等車裝飾設備略遜於頭等車,不過也是軟墊椅,座位較為寬敞。
等到了三等車就完全不同了。
車座是硬板,而且極為逼仄。尤其是到了晚上,燈暗、人多,沒法看書報,也沒法睡覺,所以大家都說晚上坐三等車簡直就是旅行地獄。
而且,車廂的位置也有講究。
在客車排列上,三等車一般緊挨著火車頭,其次是二等車,最後是頭等車。原因很簡單,離火車頭越近,震動越厲害。
如果火車發生意外,也是越靠近車頭越危險。此外,離火車頭越近,火車煤灰飄得越多,弄得灰頭土臉。
坐三等車到站第一件事情就是抖一抖身上的煤灰。
不過,到了寒冬,客車排列又會反過來,頭等車最靠近機車,二等、三等隨後。這是因為火車暖氣裡的熱水都是從鍋爐流出來的,自然是離機車越近,暖氣越熱。
還有更加重要的一點,三等車不但沒有臥鋪,而且乘客不允許進餐車。
“祝經理,我這可是跟著您享福了啊。”一進車廂,羅一眼看的有些眼花繚亂:“我這還是第一次坐頭等車呢,這可是鄉下人進城,看什麼都新鮮了。”
這去東北找死……不是,慷慨赴死,總不能在出行上虧待自己吧。
呸呸,怎麼老想到個死字?
火車開動。
坐在一等車裡那是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一等車的人不多,總共就九個人,一大半是外國人。
這外國人坐火車,也是有講究的。
一般來說,傳教士,銀行洋行雇員坐的都是二等座。
一等車裡的,不是外國商人,就是某某領事館的,要不然就是來中國旅遊的外國遊客。
這裡一共就兩隊中國人。
孟紹原和羅一眼,一個穿著棉長衫的中年人。
雙方也是做了一下自我介紹。
孟紹原當然是祝經理了。
而那個中年人遞過來的名片上,寫的是“新京大喜商行總經理謝鬆山”。
長春的?
孟紹原立刻留上了神。
這可是自己此行的目的地啊。
立刻和他套了一下近乎。
謝鬆山經常來上海做生意,上海奉天兩地做的風生水起。
一聽說“祝經理”是去東北進貨的,謝鬆山立刻雙目放光,殷勤的邀請孟紹原無論如何要去自己的商行看看,雙方洽談一下合作。
“安格斯那是大洋行,我幾次想和對方洽談業務,但都無門而入,怎麼都沒有想到,祝經理年紀輕輕,居然是安格斯的副總經理了。”
謝鬆山一臉討好之色。
嗯,安格斯的確是大洋行,但大門朝哪邊開自己都不知道。
要說這薔薇夫人也是的,自己央求她幫自己弄個身份,結果弄個那麼大的洋行做什麼?
至於為什麼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副總經理?
全靠一張嘴吹唄。
到了吃飯時間,謝鬆山存心交好孟紹原,一定要請他吃飯。
孟紹原也沒客氣。
進了餐廳,點了餐,剛聊了兩句,一對外國夫妻從他們身邊經過,一回頭,一臉驚喜:“嘿,查理斯!”
查理斯?
叫自己?
查理斯·孟?
那外國人隨即熱情的向孟紹原伸出了手:“查理斯,你怎麼在這裡?剛才我在一等車沒看到你。”
“啊,我也沒有注意,能在這裡遇到你太好了……”
孟紹原一頭霧水,這誰啊?自己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啊。
外國人的妻子用英語問道:“查理斯?親愛的艾倫,這個就是你一直提起的查理斯嗎?”
“是的,查理斯,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妻子愛麗絲。”
“你好,愛麗絲。”
孟紹原有些明白了,這對夫妻是來幫自己的吧?
這女的,故意叫出了“親愛的艾倫”,那是在那告訴自己,這哥們的名字呢。
“介紹一下,大喜商行的謝鬆山謝經理……這位是……”
孟紹原話剛出口,艾倫已經掏出了名片遞上。
花旗銀行上海分行董事局董事,休伯特·艾倫。
“幸會,幸會。”謝鬆山連連拱手。
幾個人乾脆一起用餐,隨便在那聊天。
羅一眼身為“管家”,是沒有資格和他們一起用餐的,坐在了另外一張餐桌上。
孟紹原有些心不在焉。
“抱歉,上個衛生間。”
吃到一半,謝鬆山打了一個招呼,起身去了衛生間。
“蔡夫人。”等到謝鬆山一走,艾倫立刻說道。
薔薇夫人蔡雪菲?
孟紹原恍然大悟。
原來,孟紹原拜托蔡雪菲幫自己弄個身份,要求東北,薔薇夫人一聽,就知道他又要去執行任務了。
正好,她的朋友艾倫和愛麗絲夫婦也要去天津,蔡雪菲就讓他們故意乘相同班次,如果有什麼情況,就在火車上裝成偶遇和孟紹原打個招呼,以印證孟紹原的身份。
果然,艾倫看到孟紹原一上車,就和一個中國人聊上了,立刻便找機會在餐車裡和孟紹原“偶遇”。
得,又欠薔薇夫人一個人情。
“嘿,查理斯。”艾倫忽然提高了聲音:“一會吃完飯,一起玩會牌?車廂裡的其他人,都是美國人,我介紹給你認識。”
“玩牌啊,你們玩,我可不會。”謝鬆山回來,笑著坐下。
“我也不是特彆精通。”孟紹原非常謙虛地說道。
……
從上海到天津,雖然旅途漫長,但一等車的幾個人彼此都認識了,一起吃飯,吃完飯就一起玩牌。
孟紹原的牌技真的不太精通。
他們玩的是德州撲克。
牌技不太精通的孟紹原,運氣看起來似乎非常不錯。
當火車終於進了天津站,最後一副牌結束了。
艾倫站了起來,和他身邊的幾個美國人都是一臉的苦色:
“查理斯,你的運氣也太好了,這兩天你贏了不少吧?”
“還行,還行。”孟紹原總是那麼的謙遜:“兩萬多美金,不好意思,等回到上海,我請你們吃飯。”
“嘿。”等到大家都在忙著整理行李,艾倫一把勾住了孟紹原的肩膀:“老實說,你到底會不會玩牌?”
“真的不會啊。”孟紹原一臉無辜:“我都不怎麼會賭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