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快到吃中飯的時候,田七就來到孟紹原他們暫時落腳的客棧裡找他們。
霍麻子答應幫忙了,而且已經一大早就去十八灣了。
幾個人找了家麵店吃了麵,正準備上路,田七卻是麵露難色:“這位小姐麻煩就彆跟著去了。”
祝燕妮不樂意了:“為什麼啊?”
“楊家父子都是出了名的色鬼。”田七躊躇著:“小姐你姿色那麼出眾,我擔心……到時候大家尷尬,反而不好辦了。”
孟紹原立刻就明白了:“要不小祝,你暫時留在旅店裡,我們真要是出了什麼事,至少也有一個報信的。”
祝燕妮雖然不樂意,可這又有什麼辦法?
去十八灣的路非常不好走,當地人都說“十八灣,十八灣,山路彎彎閻王路。”
楊新力壞事做的多了,自然怕彆人尋仇,所以特彆把自己的老巢建在了那裡。
要去,隻有水路。
霍麻子已經幫他們準備好了一條船。
撐船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叫花兒。
長得眉清目秀的,係著一條大辮子,赤著足站在船上,彆有一番風味。
“臭好咧。”花兒說了一聲。
“什麼?臭好了?”孟紹原沒聽懂。
臭有什麼好的?
田七在無錫生活的久了,笑了出來:“她說,讓你坐好了。”
哎喲媽呀,真難懂。
幾個人做好,小姑娘年紀小,力氣倒大,用力一撐,船便離岸。
放下竹竿,拿起船擼,小船晃晃悠悠的順水而下。
孟紹原有些擔心:“小姑娘,這船那麼小,彆翻了啊。”
“放寬心,先生,歐裡屋裡撒是撐船個,保證泥麼不事體。”
這是鳥語啊。
要不是田七在一邊翻譯,還真的聽不懂。
她說的是“放心吧,先生,我們全家都撐船的,保證不會出事。”
船雖然小,看起來晃晃悠悠的,但前進了一段,孟紹原也逐漸的放心了。
“小姑娘,多大了啊?”孟紹原有些無聊,隨口問了一聲。
“十八了。”
“你一個小姑娘,不找個婆家嫁了,做這行啊。”項守農是個大老粗,多嘴問了一聲。
花兒臉上一紅:“我們船上人,家裡窮,連雙鞋都買不起,誰看得起我們啊。”
尷尬了。
慢慢進入太湖,兩邊水波浩渺,湖光山色,美不勝收。
不遠處不時的有魚躍出水麵,讓人恨不得現在就一個猛子一頭紮進湖裡。
孟紹原看到小小的船艙裡放著一個袋子,打開來,裡麵是幾個青色的果子:“這是什麼啊?”
花兒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先生,這是我們無錫最有名的水蜜桃,可好吃了,你吃一個。”
水蜜桃?
對啊,舅媽以前回無錫給自己帶回來過,一口下去,又甜又糯,可好吃了,問題是,不是這種青色,而且還沒那麼小啊?
田七一怔,正想說話,忽然看到花兒對自己眨了眨眼,哭笑不得,把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
“謝謝啊。”
孟紹原拿起一個“水蜜桃”,一口咬了下去。
我呸!
呸呸呸!
這什麼啊?
又苦又澀,整張嘴都麻了。
花兒“咯咯咯”的笑了出來,要多開心有多開心:“先生,你好笨啊。”
田七強忍著笑,按照之前約定的稱呼:“孟老板,你被這小丫頭騙了,現在才六月份,無錫的水蜜桃要到八月份才成熟,這啊,就是路邊的野桃子!”
啊!
劉煥文他們幾個,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成,成。
孟紹原苦著一張臉,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好歹是個特務,是個隊長,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給騙了。
“先生,你彆生氣。”花兒也生怕把客人給惹惱了:“我唱個戲給你聽吧。”
孟紹原一下忘記了嘴裡的澀麻:“你還會唱戲?”
“我們無錫的戲,比不了大城市裡的。我是在廟會時候,聽人家唱學會的。”花兒說完一張嘴,聲音清脆:
“高大房廊接青雲,離城十裡就看得清。白玉階沿紫金門,翡翠獅子兩邊分。珊瑚鑲在上馬台,瑪瑙嵌在下馬墩,隔河照牆塑黃金。有夜明珠一顆當門燈……”
雖然完全聽不懂唱詞,可是花兒嗓音清脆,柔和、流暢、輕快,又有著濃濃的鄉土氣息。
孟紹原幾個人都聽的入了神。
這是“常錫文戲”,是從無錫、常州地區的山歌小調演化而來。
一首唱完,孟紹原第一個鼓掌:“好,好!你這嗓門,拜個師沒準就成角了。”
“先生真會開玩笑,我們鄉下人唱著玩的。”
花兒一邊說著,一邊慢慢的將船靠岸:“先生,你要去的地方到了。那裡是楊老板住的,我們不敢去,就在這裡等你們。”
“哎,麻煩了。”
孟紹原下船的時候,還有一些戀戀不舍……
……
楊新力的宅子,建在一座小山的山頂上,背靠太湖,想要上山,還得繞道,從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去。
在這上麵架一挺機槍,易守難攻。
楊新力為了建這宅子,可是沒少下血本。
山腳下,站著兩個穿著短褂的家夥,衣襟敞開,露出插在腰間的左輪槍,一看到來人,麵色凶橫:
“站住,瞎了眼,敢來十三爺這!”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
一個滿臉麻子的中年人匆忙從山上下來:“十三爺在屋子裡等著他們呢。”
霍麻子。
田七上前:“霍爺,辛苦了,這幾個就是我的朋友。這位是從南京來的孟老板。”
“孟老板,久仰久仰。”霍麻子一抱拳:“剛才在山上看到你們的船來了,這裡沒有十三爺的命令,任何人不能上去,我這不下來接你們了。跟我來,十三爺在那等著呢。”
山雖然不高,可是爬起來還是有些吃力的。
果然有一挺機槍架在那裡。
雖然是老式的劉易斯機槍,可就這麼一個家夥,就足夠讓心懷不軌的人望而生畏了。
到了山頂,到處可以看到楊新力的門生弟子,在那走來走去。
這家夥是做了多少壞事啊,那麼害怕?
“聽說赤黨又回來了。”
霍麻子放低聲音說道:“那一年,楊十三可是和鄒老八一起,殺了赤黨不少的人啊。”
他說的聲音雖然輕,可是在身邊的孟紹原還是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