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了天樞神城,意味著沒有退路了。
祝明朗站在祝天官所在的山坡上,靜靜的等待著每一個與自己意誌相投的人。
漫長的朝拜大道上,一個個疲憊不堪的身影就像是一幅潑墨畫,明明人山人海,卻隻不過是墨水濺灑開的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墨汁,這一切在天樞神宇已經重複了不知多少年。
但祝明朗知道當心中的怒火被點燃之後,他們一樣不懼死亡。
時間在流逝,祝明朗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身後,望向了玄戈神都。
此刻修羅神大軍與苦行僧之軍已經碾入到了神都中,而留在那裡的人卻隻有兩位,還是共同棲息在一具身軀中。
不采取這樣的手段,他們所有前來刺殺華仇的神明都將被阻擋在神塔林外。
祝明朗現在能做的就是不再有後顧之憂。
一往無前!
……
霞山、彩閣、萬家燈火、貫穿全城的楓林……
玄戈神都一直都是唯美之城,隻可惜身為這裡的神明,卻絲毫不珍惜。
南玲紗對自己畫中的世界搖了搖頭,若這樣的美麗國度都免不了被戰火蔓延,被鐵蹄踐踏,那麼神明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
她平靜的望著畫中那龐大的軍隊,此刻他們亦如潑墨畫中的墨汁,在南玲紗眼裡與肮臟的爬蟲沒有什麼區彆,隻會帶給她一種極深的厭惡。
南玲紗沒有絲毫的留情,她泯滅了修羅神大軍,更泯滅了那些活在痛苦中的苦行僧大軍。
玄戈神都保持著原本的寧靜與祥和,被毀掉的隻不過是自己最滿意最傑出的畫作,世人總說畫是永存的藝術,一切消亡後畫可以存在數千年。
可相比於這種畫的美,南玲紗更期望神都可以延續下去,數千年、上萬年後,人們抵達這裡之後依舊可以被她所震撼!
所以,即便這是自己最心愛的畫作,她也希望被毀掉的僅僅是畫。
終於有人從自己的畫中疲憊的爬了出來。
南玲紗以畫中神獸將他們擊垮。
她疲倦了,阻擋萬軍耗費了她大量的神力。
她想要再支撐一陣子,但困意襲來,她隻覺得眼前出現了大量的夢霧,霧中有一朵鏡花,南玲紗看到了裡麵的自己從鏡花中走了出來,懷裡正抱著一隻可愛的兔子。
她臉頰上掛著明媚的笑顏,不似自己那般冷淡,似乎她的每一天都充滿了明媚的陽光,永夜不曾令她有一絲絲的陰鬱與不快。
“姐姐,姐姐~”
她輕跑過來,撞到自己懷裡,像很小很小的一隻瓷娃娃。
明明隻相差一兩個時辰,可她永遠都像是長不大一樣。
南玲紗伸出手去擁抱她,可她卻變成了彩色的墨影,最後南玲紗抱住的隻不過是自己的肩膀,麵前依舊是一麵被夢霧繚繞著的花鏡,耳邊也沒有任何聲音,寂靜無比。
“我在自己欺騙自己嗎?”
“怎麼會,我從沒有離開過你呀。”
最熟悉,又最陌生。
最親密,卻素未謀麵。
也隻有在夢境裡,南玲紗才可以看見另一個自己。
這些日子以來,南玲紗也一直重複一個夢,這個夢裡,自己被困在神廟後的泉山之中,被打散了魂魄,但這個魂魄卻不是自己的。
自己在泉洞中醒來,身邊有一幅被焚燒了的自畫像,從那之後,自己再也不會莫名的困倦,再也不會如夢遊醒來一般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更不會穿著自己不太喜歡的衣裳走在大街上……
睜開眼睛,閉上眼睛,再也不會有困惑,但卻無比的孤獨。
自己不停的更換居住的地方,再美的景色都畫不出靈魂,自己的這副軀殼像是一個無處安息的幽魂,再也找不到棲息之地,就這樣一直一直的遊蕩。
夢何其漫長,比度過一生還長,南玲紗已經不止一次被困在這樣的長夢中,過完一個讓自己提不起一點興致的一生……
……
及時收回了螭龍,讓螭龍驚險的撿回了一條命。
南雨娑望著麵前的人,那雙眸子冷若冰霜。
“秋洛姐姐,交給我來處決她吧,好歹朋友一場。”秋賜開口對自己的姐姐秋洛說道。
“可以啊,隻不過我得親眼看到她魂飛魄散,天師有命,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不得有半點差池。”秋洛點了點頭,笑容中透著幾分狠毒。
“動作快點,我們急著複命。”邪劍派青教主說道。
南雨娑向後退了幾步,發現自己的背後是冰冷的神泉,潺潺的冷泉從彩砂山上流淌下來,沾濕了自己的花布鞋,沒過了她的腳踝,刺骨的涼意立刻傳遍了全身。
“哼,不需要你動手,我嫌你肮臟!”南雨娑盯著向自己走來的秋賜道。
話音落,火麒麟龍猛的朝著地麵中吐出了火焰,火焰如一朵朵怒放的紅蓮,迅速的在南玲紗的身子鋪綻開。
紅蓮嬌豔至極,立於中央的她,更是淒美至極,她覺察不到痛苦一般,隻是在靜靜的等待著著純淨之火將自己吞噬,她的肉身可以扭曲、可以醜陋,可以化為灰燼,但紅蓮之火就是她的新肌新骨,她的魂也將隨著漫天飛舞的火絮散落荒蕪……
“喤!!!!!!!!”
忽然,一聲龍鳴如尖銳至極的閃電狠狠的劈開了這個死寂的世界!
那鑽入到耳膜中的鳴聲,頓時令秋洛、南宮劍仙奚紀、青教主三人都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並用神識來護住自己。
南雨娑驚訝的往後望去,卻見彩砂神泉山後,一頭全身彩羽的神禽之龍展翅飛來,它的羽毛鮮豔亮麗,宛若是一道道巨大的天虹垂掛在夜幕中,是那麼的震撼與驚豔。
而它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光芒,更透著古老的神聖,完全就是神魔族裔中誕生的天龍!
“鯤鵬神龍???”
“不是說她隻有九幽龍最後一條祖龍了嗎?”秋洛轉過頭去,質問著自己的妹妹秋賜。
秋賜沒有應答,此刻她已經默默的向後退了幾步。
虹穹龍氣勢磅礴,它飛來之時,整座神泉山都像是被一道道彩虹萬丈利劍給穿刺了一般,它飛落在了南雨娑的麵前,並憑借著自己鯤鵬之爪重重的踩壓住了那紅蓮之火,不讓火焰攀爬到南雨娑的身上。
南雨娑自己也愣住了。
這隻龍不就是自己手下留情,沒有帶走魂魄的那隻垂死之龍嗎??
這麼短的時間,它竟然痊愈了。
而且它的魂魄似乎更加強大,此刻所展現出來的力量竟讓秋洛、奚紀、青教主三人都不得不向後退去。
之前它一直浸泡在泉液中,南雨娑完全沒有看出這虹穹龍的不凡!
這樣強大的鯤鵬血脈的神禽龍,祝明朗竟沒有將它帶走,而是特意留在了這裡……
是擔心自己出什麼意外嗎??
哼,看在祝明朗真有心的份上,原諒他對自己當時的無禮了!
事實上,南雨娑並不是用這紅蓮之火焚滅自己,她是在使用燃魂之獻,儘管自己的魂魄會因此消失,但至少可以保下這具身軀,保下另外一個魂魄。
但虹穹龍的出現,意味著她不需要這樣去做了。
虹穹龍的實力很強,它滑翔而下之後展現出了神禽的凶狠與狂暴,它的爪子隻要朝著敵人抓去,長空大地中就會出現淩厲的空間勾刺!
最先遭到重創的正是南宮劍仙奚紀。
南宮劍仙奚紀與青教主本就在與南雨娑的幾條祖龍廝殺中耗儘了力氣,之所以還敢這樣步步緊逼,正是因為有天璿神首秋洛在。
然而秋洛正是虹穹龍主要攻擊的目標,那穹虹神羽堪比萬千神兵利器,它們時而如萬丈天矛刺向秋洛,時而傾盆雨羽,密密麻麻的釘來。
秋洛的衣裳被燃紅,她惱怒的施展出了一種古老秘術,頓時一根根魔神之藤從大地之中鑽出,並像是一頭亙古宇宙的百觸天魔,狠狠的朝著虹穹龍絞去!
這些神魔藤觸不滿了粘液,當它們徹底張開之時,完全就是一張可以吞天的巨口,這些藤觸更是這張口的獠牙與舌頭!
虹穹龍絲毫不懼,卻是以旋翼方式俯衝而下,可以看到它周身攪動起了一個巨大的光渦,緊接著光渦就在這神魔之藤中央炸開,一時間充斥著毀滅性的流光溢彩如星辰毀滅,爆射出完全華麗的隕石烈焰碎片,光芒在星河之中爆射,讓黑暗的穹空絢爛而震撼!
秋洛的神魔藤被泯碎。
她被這股力量給轟飛了出去,身上的傷口更多,那張臉甚至都被轟得有些爛開了。
南宮劍仙奚紀與青教主逃到了更遠的地方,他們意識到大事不妙,要轉身離開,然而虹穹龍卻伸出了它的天穹爪!
一爪一個,就像鷹擒地麵上的狡兔一般!
爪尖紮入到了這兩人的身體裡,任憑他們修煉得再強大也無法抵抗鯤鵬金剛之爪。
兩人身體都被刺穿,並下場與野兔沒有任何區彆,被撕開了身軀!!
虹穹龍本就野性難馴,它對人類沒有一絲絲的同情。
爛體屍碎被丟棄在地上。
秋洛看到了這一幕,那雙眼睛裡已經充滿了恐懼。
不過,她畢竟是實力最強的一個,她借助一些神棘攔住了虹穹龍的捕殺,並用幾枚樹葉折成了一隻楓葉鳥。
玄戈神交代過,一旦他們這裡出了什麼狀況,一定要第一時間告知她。
秋洛覺得自己應該還能和這虹穹龍周旋一二,但變數必須傳遞給玄戈神!
然而,就在她折出來的楓葉鳥剛剛飛到空中,一個人忽然用彈指氣,將自己這彆人根本察覺不到的楓葉鳥給打了下來。
楓葉鳥變成了幾片爛樹葉。
這意味著秋洛甚至連援助都求不到了。
她轉過頭去看身後的那個女人,雙眼頓時充滿了憤怒與不解!
“秋賜,你瘋了嗎!”秋洛罵道。
“從懂事以來,你什麼都要壓我一頭,如果你真的把我當做你的妹妹,你就應該明知道我要得是什麼!!”秋賜手上捏著一些殺人葉,這些葉子全部灌注了它的憤怒與多年的不甘心!
“不就是一個臭男人,給你就是,我可以用靈魂起誓,姓蘇的歸你了!”
“嗬嗬,你果然不知道我要的是什麼。”說完這句話,秋賜已經擲出了那些灌注了殺意的葉子。
該葉子一飛出,頓時滿城的楓葉像是被一陣妖風給刮起了一般,火紅之葉飛向了秋洛!
秋洛麵前還有凶猛的虹穹龍,麵對秋賜的攻擊,她根本無力再招架了!
楓葉數以萬計,卻從秋洛的身體上片片剮過,這滋味無異於淩遲之刑!
“你去死,才是我最想要的!”
秋賜爆發出了內心的一切情緒,即便秋洛已經隻剩下一具白骨了,背後的殺人葉依舊朝著姐姐秋洛卷去!!
火焰鮮紅,楓葉鮮紅,血液更加鮮紅……
南雨娑目光注視著秋賜,儘管之前很長一段時間大家以姐妹相處,但南雨娑卻一直沒有跟秋賜走得親密無間的那個地步,因為秋賜始終有一股子讓自己抗拒的東西。
以前南雨娑不知道是什麼,現在她清楚了。
至親亦可殺的那種狠毒!
秋賜此刻的行徑已經不單純是被策反了那麼簡單,她是發自內心的想要秋洛去死!
不宜深交的感覺是對的。
南雨娑自己也有姐姐,但她相信無論是自己姐姐對自己做了什麼,她都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殘害她……
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她終於死了,她終於死了,我們曾經形影不離,我們曾經發誓永不背叛……可我還是那麼想殺她,我做到的,我恨她!!!!”秋賜也陷入到了一種癲狂,她對著南雨娑吐出了這些情緒。
用這樣的方式來處決自己的姐姐,在之後的修行之路上,她必釀心魔。
“我與你正好相反,我也有位姐姐。我和她,素未謀麵……”南雨娑緩緩的說道,說著這句話時她似乎想起了那位姐姐的樣子與性子,不由的浮起了一個笑容來,儘管此刻她疲倦憔悴,她依舊笑得很燦爛——自己也做到了。
素未謀麵,對自己而言卻比什麼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