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7章誰言屠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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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少彧一點靈光不滅,自無窮高處落入仙秦疆域之內,那一條奔騰不息的冥河之中,激蕩起一朵朵浪花飛濺,映襯著仙秦廣大冥土,不知從何來,亦不知從何去。
“殺,殺,殺,”
同一時間,在仙秦廣大冥土的邊界之上,一支支仙秦陰兵陰將整裝而待,森冷的兵鋒布滿仙秦冥土的一角,劍拔弩張之態一覽無餘。
每一支仙秦陰兵陰將都是以百萬為一方陣,每一座方陣都有著一頭虎獸盤桓,虎獸張牙舞爪之間,帶著絲絲縷縷的惡意。
這一方廣大冥土之境,本身就是仙秦十二都天自陽世間的映射,十二仙秦都天疆域恢弘莫測,廣袤無際的冥土更是蒼茫一片,遠比陽世要廣闊的多。
隻是與仙秦陽世霸絕之態迥然不同的,是仙秦在陰世之中,有著諸多明麵上的敵對勢力,且每一個敵對的勢力,都並非好惹的。
“殺,殺,殺,”
與仙秦冥土接壤的,是一處處搖拽仙樂、佛音、神光、魔氣的福地、淨土、神國、魔域,其間億萬計數的仙兵、佛兵、神兵、魔頭,與仙秦陰兵陰將對峙疆場。
動輒千百萬陰兵陰將的碰撞,以億萬萬京兆寬廣的冥土作為戰場,每時每刻都有無數陰兵魂飛魄散,一座座佛國仙土四分五裂。
恐怕誰也沒想到,仙秦陽世掌控一切大勢,但在陰世之中卻是四麵環敵的處境,一場場高烈度、高慘烈的大戰,就在這一方冥土之上呈現。
“滅秦,滅秦,滅秦,”
一座座兵陣齊聲高呼,眾多道門、佛門、魔門、神道勢力,在其中犬牙交錯,虎視眈眈的盯著仙秦冥土,等待著仙秦冥土露出破綻的那一刻,就是群狼噬虎之時。
“大風,大風,大風,”
這是仙秦與諸多勢力之間的輪回權柄之爭,道門太乙救苦天尊、佛門地藏王菩薩、魔門血河老祖、神道承天效法後土皇帝衹,乃至旁門之中開辟屍解仙之道的大神通,都是這一場饕餮盛宴中的重量級人物。
除非仙秦祖龍甘心退出這一場輪回權柄之爭,不然各方間的激烈碰撞是免不了的,哪怕陰世打得天翻地覆,祖龍也不會將舍棄冥土,將仙秦輪回權柄拱手讓人。
以祖龍的霸道強勢,豈肯在眾強之下退讓,祖龍既然敢喊出‘人人如龍’的大宏願,就不懼怕任何大神通者的窺伺,了不得就是做過一場。
而有著祖龍這位‘混元無極’者的威懾,陰世仙秦在底蘊上雖遜色其他幾大勢力,可是幾方勝負都是有來有往,勉強形成僵持之態。
…………
時光匆匆流逝,猶如白駒過隙,一千年一萬年眨眼而過,煌煌仙秦依然屹立在十二都天大域之中。鹹陽神都安穩的坐落著仙秦的中央,十二金人每一尊鎮壓一域,國勢漸漸達到頂點。
隨著仙秦國運愈發昌盛,十二都天大域的人道龍氣彌漫,壓下一切不服,陽世的仙秦越來越瀕臨極盛。在仙秦最底層下,長久以來壓抑的暗流,終於開始悄然的釋放。
而在見著仙秦盛況千萬載如一日,仿佛一輪旭日東升一樣,永遠沒有衰落的跡象時,某些反秦之士再按耐不住寂寞,悄然地釋放了一部分的複仇之念。
就在祖龍始皇四十八萬五千歲之時,仙秦西南渤海的一處隱秘莊院,迎來了兩位身份特殊的人。這二人以往素不相識,卻為了某種特定目的,有了一點點的交集,進而聚在這一座莊院。
小聚義莊,莊如其名,是為義氣往來,義氣相投之所,其中以‘義’字當先,著實彙集了不少實力強悍的人物,客居在小聚義莊內。
當然,所謂的‘義’之一字,多是掛羊頭賣狗肉,用來遮掩暴秦耳,小聚義莊之內真正彙集的,都是鐵了心反暴秦的義士,亦或者說是不滿暴秦的六國貴族們。
“滄海君,你還要考慮到幾時,須知機會稍縱即逝,從來都是不等的,你再這般遲疑不定,大好的機會就從咱們指尖溜走了。”
一間光線晦暗的房間內,一位神容落魄的青年男子,冷冷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年,眸子中透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決絕,道:“這是吾等最後報仇的機會,暴秦亡國滅家之仇,你難道忘了嗎?”
落魄青年咄咄逼人道:“這可是家仇國人,你滄海君家係一萬兩千餘口,當初是怎麼被暴秦屠戮的,你還沒有忘記吧?”
“子房,家仇國恨,吾當然不會忘,暴秦亡吾韓國,讓吾等韓人成為喪家之奴,吾常深恨之!”滄海君語氣沉重,目光中帶著一抹沉寂。
“暴秦滅吾等故國,讓吾從一方封君跌落塵埃,飽受暴秦的欺壓,讓你從丞相之家,成為人人喊打的亂臣賊子,這些都是暴秦給予吾等的,吾怎敢有一刻忘懷?”
滄海君捏了捏拳頭,神色憂憤交加,道:“吾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國仇家恨,心懷恨意夜夜難眠,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不如此……心頭一口鬱氣何時能消?”
張子房咬了咬牙,狠狠的點了點頭,道:“好……很好,滄海君不愧是吾大韓的棟梁,沒有忘曆代韓王對滄海君一係的豐厚優待,倘若故國勳貴能都似滄海君一般不忘舊恨,吾韓國必能再興於世,”
滄海君沉吟了一下,不急不緩道:“隻是,子房真的認為,現在就是屠龍的最佳時機?”
屠龍!
自滄海君吐出的這個字眼,仿佛帶著一種奇特的壓力,使得房間內的氣氛陡然一變,任是張子房能言善辯,也不由得沉默下來。
須知,仙秦始皇帝自稱‘祖龍’,是為‘萬龍之祖’,而張子房口中的屠龍,自然不會是彆的龍,隻會是始皇帝這一頭祖龍。
在暴秦的疆域之內,竟敢喊出‘屠龍’的口號,已經算得上是最為大逆不道了。比起兵造反還要惡劣,一旦被抓住暴秦手尾,勢必會是最殘酷的鎮壓。
張子房麵色不變,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毅然決然道:“始皇東巡,是吾等萬載不遇的機會,不抓住這一次機會,吾等再想等到下一次東巡,就不知要何年何月了。”
“吾張良散儘家財,胞弟死而不葬,為的就是要報這國仇家恨,吾等六國遺民現今是朝不保夕,與其等著被暴秦欺壓,還不如死中求活。”
見著張子房的決絕,滄海君不禁為之動容,道:“能得張氏一門忠良,曆代韓王何其幸哉,子房此言有理,祖龍東巡良機不容錯過,某家願為此行出一份力。”
“滄海君高義,子房在此有禮了,”
張子房且驚且喜,行刺祖龍之事不能宣之於口,而且當中需要絕大的人力、物力,能得到滄海君這位的資助,等於是向前邁進了一大步。
要知道,滄海君一係可是韓國之中有名的貴胄,在滄海君一係最鼎盛之時,財勢之大與戰國四大公子中的孟嘗君相比,是韓國有名的一大財閥。
戰國孟嘗君最著名的就是他的三千門客,每位門客最少都是一位天人神魔,三千門客就是三千天人神魔,孟嘗君若沒有驚天動地的財勢,如何能養得起三千門客。
每一尊天人神魔都如同一頭吞金巨獸,三千位天人門客最需要的財勢,簡直難以想象的可怕,所謂的富可敵國不外如是。
而滄海君一係能與孟嘗君相比,財勢上縱有不及,也一定達到了極為的驚人的程度。便是經過仙秦的幾番肆虐,滄海君一係的財勢大不如前,嚴重縮水百不存一,但在眾多反秦勢力中也絕對算得上是‘土豪’。
滄海君義正言辭道:“何需如此,子房兄為吾韓國棟梁,吾滄海一係世沐君恩,如今到了吾等儘忠之時,是吾等本分如此,何談的什麼高義,折煞某家了。”
“滄海君忠君愛國之心,不遜子房分毫,”張子房見著滄海君神色凝重,語氣間抑揚頓挫,讓人忍不住的信服,終於放下心頭一絲戒備。
雖說張子房也能聯絡六國中人,借著六國之力行屠龍壯舉,可是事不密則失身,張子房不信任那些老六國的貴族,就連對滄海君都是有保留的信任。
要不是因為張子房實在沒有這一份力量,必須要用到滄海君,張子房是不會將如此機密宣之於口的,這是在拿自家性命去賭。
張子房很久之前就知道,六國之亡不在暴秦兵鋒,而是在於六國本身的腐朽,若不是六國腐朽不堪,任憑祖龍如何雄才大略,也難以一掃六合。
“子房兄立誌反暴秦,報國仇家恨,某家自當鼎力支持,不要說家財散儘,隻要能殺了祖龍,就是要某家項上人頭,某家也心甘情願。”
滄海君神色複雜難明,緊緊的拉住張子房的手,手掌上的力度,顯示著滄海君的決心,乃至胸中一股與暴秦不死不休的決意。
…………
小聚義莊莊院書房之中,隻有滄海君一人,滄海君把玩著手中的滄海銅印,眸子中閃爍著與先前迥然不同的神采,眸光一點幽芒深邃之極,仿佛一潭幽泉。
“張良,張子房,吾之子房,如魚得水?”滄海君麵上帶著一絲古怪笑意,似乎張子房這個名字本身,就帶著某種極為重要的意義。
“沒想到,本來想安安靜靜的苟到祖龍隕落,錯過祖龍最強勢的時間,再以項家子的身份奪得太阿劍,開辟霸楚天命。”
與其說是滄海君姬和,還不如說是荀少彧,輕聲自語:“可是這一世的吾,竟然提前與張子房有了聯係,還參與到了張子房刺秦壯舉之中,不得不說真是很有意思。”
“天命所定的赤霄神漢開國之臣,竟會與吾這個以後的宿敵聯手,想一想還真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可是天意弄人乎?”
自荀少彧第一世項長明而始,足足五六萬年的時光匆匆過去,其間荀少彧輪轉了何止百世,每一世都各有成就,隻是都在【超凡入聖】級數而止,從未真正的踏入【天人之道】,其中的際遇各不相同。
如此曆經百世輪回,這一世的荀少彧卻與張子房一般,都是六國之一韓國的勳貴,甚至較比張子房的出身,還要更加顯貴一些。
而這也是張子房會冒險聯絡荀少彧,想要趁著始皇東巡的機會,以白虹貫日之勢,一舉刺殺祖龍始皇帝,奏響倒秦的第一聲。
“隻可惜,所謂的博浪一擊,以張子房的謀算,若是對付一般人物自是綽綽有餘,但祖龍可不算是普通人物的範疇,以祖龍的法力神通,不吝於是蚍蜉撼樹。”
荀少彧麵上帶著一絲感歎:“祖龍畢竟是祖龍,哪怕祂以人族之身統禦人道,不似祖龍真身一般‘混元無極’,可是也不是張子房那點謀劃就能撼動的。”
祖龍五十五萬載大運未過,人道本源垂青之下,就連三清祖師都不好動手,荀少彧可不認為一個張子房,就能做到連三清祖師都做不到的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張子房一門心思的布好局,卻被祖龍一掃而空,讓張子房苦心經營的殺局,成了一場仙佛神聖間的笑談。
“隻是,祖龍大限之期將至,吾也該早做準備,沒有人先試一下祖龍的根底,誰也不知道祖龍能有幾分神通,也不好讓天下有心人,做出相應的準備。”
荀少彧眸子中閃爍著一絲冷光,沒有張子房博浪一擊,如何讓天下人看到仙秦強盛下的虛弱,不讓祖龍露一下底,何來的為王先驅之輩。
“不過,張子房告訴吾的,也未必就是他全部的謀劃,既然張子房能在博浪沙一戰揚名,想必過程一定會相當的精彩。”
荀少彧麵上笑意愈發明顯,對張子房的小心思渾不在意,張子房終究是能在諸天萬界留下偌大名聲的人物,這等人物哪怕逼不得已,也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人。
“想必這一遭,縱然威脅不到祖龍的根本,卻未必就不能殺到祖龍駕前,一睹祖龍憤怒的龍顏,讓祖龍知道自己的仙秦,到底有多麼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