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鄉亭秦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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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子,願為鄉亭一小吏,躬身於鄉亭之間,以此磨礪法家學術!”
對項闔深深躬身一禮,荀少彧神色間毫不猶豫,選擇下入鄉亭之間,與鄉中小吏為伍,進一步參悟法家真諦。
當然,這是明麵上的理由,元始天尊讓荀少彧來仙秦,可不是讓他在仙秦窮經皓首,去辛辛苦苦求證百家中人所謂的三不朽的。
早已就證就了一枚‘混元道果’的荀少彧,儘窺先天大神通‘與世同存’之妙的荀少彧,也不可能稀罕諸子百家‘三不朽’的道業。
追根究底,仙秦祖龍已經是許多人眼中的肉中刺,這當中肯定也包括元始大天尊。而元始大天尊借著與燭龍因果糾纏的機會,乾脆將祖名仙秦當作兩方戰場,占據了先手的優勢。
到時,無論荀少彧最後能不能成勢,都是在祖龍仙秦上角力,就是兩方大打出手,將仙秦十二都天整個打崩,除了龍族大神通以外,絕不會有任何人心疼。
至於荀少彧能不能按著預期一般,成為祖龍仙秦轟然倒塌後,最後的所得利益者,還要看各方的博弈。
所謂的霸楚天命與神漢天命,並不代表荀少彧就能高枕無憂,億萬分之一的天命加持,尚不能影響大局。
“哦?”
似乎對荀少彧的果斷很滿意,項闔麵上露出一抹笑意,頷首道:“相比窮經皓首的去苦讀鑽研,你下鄉亭一級作一小吏,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出路。”
“嗯……你回去等消息吧,最多三日之內,縣中就會有公文發下,上等鄉是不可能的,中等偏下的鄉亭,或許能有你的空缺。”
對普通族人是天大的事,關乎著未來的前途,可是在項闔眼中,根本就不是什麼大事,直接就一言而決。
如今的下相項氏一脈,可能沒有昔年古楚時的風光,但是爛船還有三斤釘,縣中的人事調動,不問項家等大戶的意見,根本就騰挪不開。
以下相項家一脈的勢力,再有老族長項闔的影響力,隻要不是縣中要職,一些不太重要的職位,乃至鄉亭一級的位置,基本上是手拿把攥。
而且,在這當中任何程序的過手,都是嚴格按著仙秦規範來的,引不起旁人的非議,在流程上無懈可擊。
這就是紮根一縣的大戶厲害之處,仙秦體製看似找不到漏洞,可是執行仙秦法度之人,本身就是一個個漏洞,如何執行仙秦法度,就有了許多的說道。
要知道,在郡城亦或中央,最上方的目光能看到的,能接觸的更多一些,或許會收斂幾分手腳。可是在仙秦縣、鄉、亭三級,關注力度直線跌落,所能動手腳之多不難想象。
“謝過叔祖指點迷津,小子這就回去準備行囊,隨時等著縣中衙門公文,隻待縣中公文一到,就去赴任。”
荀少彧一聽項闔的語氣,就知道安排的職位不會太低,鄉中三老絕不可能,但有秩、嗇夫、遊徼三大重量級職位,卻不是沒有機會染指的。
“嗯……你去吧,”項闔點了點頭,眼瞼稍稍垂下,望著眾多祖先牌位,麵上帶著幾分失神,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荀少彧麵色一肅,拱手俯身一禮,沉聲道:“諾!!”
雖然荀少彧這一步下入鄉亭,再想回返下相縣城,沒有一定的機遇,沒有一定成就是不可能的,屬於變相的發配鄉下,可他依舊甘之若飴。
這將會是荀少彧,深入參悟仙秦法度的一次飛躍,自仙秦一介白身,進身為執掌法度的底層官吏,在仙秦體係中的地位截然不同。
…………
依仙秦之製,十裡一亭,十亭一鄉,一縣百二十鄉,諸縣拱衛郡府,以此框架層層排列,是為仙秦行政郡縣之基,
由此,亭設亭長、亭父、求盜,鄉設三老、有秩、嗇夫、遊徼,縣設縣令、縣尉、縣丞,郡有郡守、郡尉、郡監。
曹門鄉,是為下相縣西北一處中等鄉,合擁十亭之地,轄三千二百五十七戶百姓黔首。在下相縣所屬百二十鄉中,曹門鄉的民力、稅收、物產等,都屬於較為平庸的一類。
可是就這一方縣中的中等鄉,在百二十鄉中算不得前三十的曹門鄉,在荀少彧的眼裡卻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項闔為荀少彧上下活動的職位,就在這曹門鄉之內,且所處地位還不低。正好曹門鄉的有秩之職出現空缺,項闔便將荀少彧,安排到了這僅次於三老的要職之上。
“鄉有三老,其次有秩,再次嗇夫、最次遊徼,其中三老為長者最貴,有秩主刑律,嗇夫掌賦稅、遊徼司緝盜。”
“這曹門鄉有秩之職,倒是與吾相得益彰,治三千餘戶黔首百姓秦律,最適合吾鑽研所學《法經》。”
“駕,”
荀少彧身著黑色袍服,胯下墨麟馬肆意奔跑,強風席卷之下,黑色袍服獵獵作響,與墨麟馬的馬蹄聲相應和。
“駕,”
身後還有三騎黑甲,隨著荀少彧一起策馬揚鞭,墨麟馬踏蹄之間,蹄下如生墨雲,一片片墨雲綻放開來。
疾風呼呼作響,吹動荀少彧的發絲,憑添了幾分灑脫,荀少彧策馬揚鞭之態,倒真如一位瀟灑不羈的狂人。
“大人,這就是曹門鄉的界碑,再往前就是上漁鄉的地界了。”
一名騎兵猛然勒住韁繩,引得馬兒長嘶,手中馬鞭徑直指向一方插在山石中的古碑,策馬飛奔的荀少彧喊道。
“界碑?”
聞聲,荀少彧連忙勒住韁繩,墨麟馬馬蹄他出點點火星,看了一眼周邊山色後,目光轉而投注在了曹門鄉界碑上。
幾枚仙秦古篆銘刻其上,正是‘曹門’二字,每一枚仙秦古篆上,都隱隱透露著一層朦朧氣機,宏大不可言。
荀少彧在曹門鄉一地,裡裡外外的走了一趟,方圓不過百裡的曹門鄉,在日行千裡的墨麟馬蹄之下,隻用了不到一個時辰。
見此石碑,荀少彧輕聲一笑,道:“墨麟馬不愧是仙秦八十一上等馬種之一,吾等這一來一回走一遭,就是曹門鄉百裡之地矣!”
如今的荀少彧尚未上任,身後的三位黑甲騎士,是項氏撥給荀少彧的親信宿衛,是用來控製曹門鄉十亭的骨乾力量。
畢竟,仙秦之法雖嚴苛到近乎不近人情,可是法由人來實施,也是由人來遵守,‘法治’的前提是要有‘人治’。
曹門鄉十亭的鄉紳們,早就形成了穩定的秩序,三老、有秩、嗇夫、遊徼各自都有自己的利益,三老就是曹門鄉十亭之內,最大的三位鄉紳,最大的三個勢力。
倘若荀少彧兩手空空而來,不帶護衛隨從,沒有任何聲勢壯威,便是他出身項氏大族,也要被鄉中同僚看低不止一籌。
而有著這三騎在手的荀少彧,底氣一下子就壯了何止一分,三位黑甲騎士本身力量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就是項氏對荀少彧的支持力度,但凡知道個中厲害的人,誰敢小覷荀少彧分毫。
這就是站穩腳跟,隻要經營十幾年,就能完全融入曹門鄉,再在曹門鄉深入百載,鄉三老未必沒有一席。
至於升入下相縣體係是不了能的了,除非荀少彧能在《法經》上,一度作出驚人的突破,在學術上自成法家一派,有著赫赫名望打底,才能有著一絲可能。
“曹門鄉十亭的鄉治,總的來說還是不錯的,上一任有秩看來也是有著乾才,通曉仙秦《法經》諸律之人。”
荀少彧一隻手撫摸著馬背,舉目四望周匝,他熟讀十萬八千卷《法經》,所見所聞與常人迥然不同。
以荀少彧自身觀之,曹門鄉十亭之地,各個亭長、亭父、求盜等與鄉中法度相合,更與下相縣法度呼應。
整個曹門鄉上都覆蓋著嚴密的法網,法網之上條文清晰可見,每一條法律條文之上,都承載著驚人的力量。
這一股力量並非法力神通,更不是仙秦龍氣,而是仙秦法度之內,人心依附所凝聚的力量,人心之下大勢不可擋。
“這就是仙秦人道龍庭的厲害之處,亭、鄉、縣、郡、中央,層層涇渭分明,且能相互呼應,牽一發而動全身,與仙秦嚴密控製相比,所謂的皇權不下鄉,就顯得有些可笑了。”
荀少彧越是深入仙秦,就越能體會到仙秦法度,那無處不在的恐怖控製力,大到整個士農工商,小到一人生老病死。
猶如一道滔滔無儘的命運大河,囊括著仙秦億萬兆生靈的命運,浩浩湯湯橫無際涯,一言一行無不在其中。
這就是仙秦煌煌之世,以種種法律規矩編織,作為一道依托準繩,牢牢控製著各個方向,條條框框規範的分明,稍有差錯就是粉身碎骨。
…………
曹門鄉,鄉公署!
日頭剛上正中,嗇夫鐵師、遊徼郭海率數十鄉中小吏,腰間皆配著橫刀,在鄉公署的門前靜候著,鄉中新上任的有秩到來。
因著仙秦崇尚玄黑,故而數十人儘著黑色,烏壓壓一片全是黑色袍服,還有這些鄉吏們冷肅的麵龐,無不讓人心生敬畏。
“縣中上任的有秩,還沒到嗎?”嗇夫鐵師深深的蹙眉,看著到現在還有沒車馬走過的空曠街道,強行壓下心裡頭的煩悶。
“難道,新上任的有秩,是有事耽擱了行程?”遊徼郭海麵露猶豫,與嗇夫鐵師的想法在某一時刻,竟然出乎意外的一致。
這二位顯然不知道,荀少彧這位新上任的有秩,會先不到鄉公署,而是帶著家丁衛士,遍覽曹門鄉十亭百裡之地。
“這也不可能啊……秦法中自有章程,規定了秦官秦吏上任期限,一旦逾期未至,非但官職不保,就是項上人頭都要一並落地。”
“如此嚴峻法度之下,那位新上任的有秩,真的敢明知故犯,不怕罪加一等?”嗇夫鐵師、遊徼郭海二人正胡思亂想之際,一陣陣馬蹄聲乍然回響。
“駕,”
一黑袍少年持馬鞭在手,一馬當先自街道衝出,三名黑甲騎兵緊隨其後,四騎奔走之間猶若萬馬千軍,自有一番氣象蒸騰之態。
見著四騎風姿,遊徼郭海不禁露出一抹驚訝,尤其是看到墨麟馬時,連忙道:“是新任的有秩大人,諸位同僚快與吾上前拜見,”
“遊徼郭海,見過有秩大人!”
遊徼郭海精明乾練,知道能騎墨麟馬的人,一般不是縣中大戶,就是背後有著大背景的人物,不論是哪一種可能,都不是他一介遊徼開罪得起的。
在遊徼郭海見禮之後,嗇夫鐵師與數十鄉公署的秦吏看著少年策馬,心頭莫名的一動,一並拱手拜見,道:“嗇夫鐵師攜曹門鄉所屬官吏,見過有秩大人,”
雖然荀少彧現在的有秩之位,一直被嗇夫鐵師、遊徼郭海覬覦,可是如今荀少彧就任有秩,是木已成舟的定局,任由嗇夫鐵師、遊徼郭海有再多不甘,也不敢得罪荀少彧。
仙秦官吏上下製度當前,容不得嗇夫鐵師、遊徼郭海二人不見禮,就算對荀少彧這位從縣中空降下來的,新一任有秩心懷不滿,可是表麵功夫還是要做的。
須知,一鄉有秩掌秦律,在鄉裡地位非同一般,若非鄉中三老能壓有秩一頭,有秩已是一鄉之長,在整個下相縣都有些分量。
荀少彧若是沒有項氏助力,根本不可能在如此年紀,驟然執掌一鄉之地。哪怕鄉中有三老製衡,一鄉有秩的權柄也不容小視。
要不是項氏的人脈幫助荀少彧摘得鄉中有秩之位,以荀少彧本身的才學而論,最多隻是一亭之長,根本不可能讓荀少彧坐上有秩之位。
這就是仙秦法度下的禍根,法度終歸要依人來維持,人卻懂得變通之道,在法度允許的範疇內,足以做到法度之外的某些事。
“二位,可是曹門鄉中的嗇夫鐵師、遊徼郭海?”荀少彧麵對僚屬的迎接,一翻身下來墨麟馬,其後三位騎士也紛紛下了戰馬,幾人牽著馬上前幾步。
說話之間,荀少彧眸光開闔間,自有一縷精芒閃爍,似要照進人的心中,讓人不禁升起幾許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