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蛟龍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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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誰的意思都不是,隻是上命在身,與道友在此論道十日罷了。”
在無窮風浪之中,帝隨象平淡的聲音緩緩傳來,讓人聽不出個中喜怒,一如他整個人一般,似如一灘寂靜的幽水,看不透其中的深淺。
這一位帝隨象也不遮掩,明擺著告訴蛟龍,他就是奉著上命而來。但在言語中又緊緊扣住論道十日這一理由,對涉及兩族利害之事,全然避而不談。
龍族雖然強大,但人族也不是吃素的!
龍族作為天地主角的時代已然遠去,現今是人族崛起的時代。
人、龍二族縱然生出齷蹉,隻要其上的大神通者不出手,就隻是小事一樁。
他看著漫天水波,麵上淡漠道:“怎麼,難道吾隨象,還沒資格與道友論道?”
說話之間,自帝隨象頂門之上,一道道紫氣天光環繞,恍若大道天音陣陣回蕩,一枚先天道果自三千紫氣氤氳中孕育,無窮神力自先天道果之中一一凝聚。
嗷!嗷!嗷!
龍吟驟然而起,對於帝隨象近乎敷衍一般的態度,蛟龍心中怒火高熾不止,恨不得當場動手,將眼前的人王給挫骨揚灰。
“帝隨象,你不要欺龍太甚。吾奉命前來苦境,你卻在苦境之外拒吾十日,你到底安的什麼心思,真當吾不知嗎?”幾千丈龍軀震動海域,蛟龍赤紅的瞳孔中,抑製不住的湧現殺機。
“那個小賊膽敢殺戮吾族血裔,其罪已然不可赦,莫非你帝隨象真的鐵了心,要包庇那小賊?”
殺機猶如實質一般,壓得海浪狂湧,一重重磅礴浪波不斷擴散。
這一頭蛟龍能被派來擊殺荀少彧,自然不是等閒之輩。
畢竟,蛟龍身上大多有著蛇性,與真龍不可同日而語,尋常的蛟龍不要說證得道果級數,就是天人之道也是難上加難。
這一頭蛟龍不但以蛟身證得天人,還以此凝聚天人道果,隻以這一份修為,就是萬古少有了。
而且,這頭蛟龍與上古孽龍沾親帶故,其出身來曆頗為不凡,與孽龍無餘姑且算是表親兄弟,是孽龍與上古異種九頭凶蛇媾合所生,一身戰力之強,在道果級數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隻見,這一頭蛟龍一動怒,數十萬裡海域風浪狂湧,一重重浪波轟鳴間,帶著一股天塌地陷之勢。
“包庇?”
帝隨象輕聲一笑,道:“不管吾是否包庇,還請道友在此與吾論道十日,隻要十日期滿,道友自行往來。”
“可是,在這十日期限之內,道友還是不要想著踏入苦境了。”帝隨象說話之間,五指猛然捏拳,這一方汪洋都似在這一拳下沸騰。
嗡——
虛空緩緩坍塌為一點,無儘的力量自帝隨象手中奔騰,一如千萬匹天馬一般遽然迸發。
這一拳之勢,赫然將這一方數十萬裡海域,生生的壓下數十丈。
帝隨象哼了一聲:“道友,隻是十日罷了……莫非吾的麵子不值十日?”
“哼……好一個不世人王,真的是霸道絕倫啊!”蛟龍怒目圓睜:“張口就要拖延十日?莫說十日,就是一刻也不行!”
蛟龍怒吼咆哮:“你有能耐攔得住吾蛟覆海一龍,但能攔得住吾龍族萬千兒郎,億萬水族甲兵?”
“你身為人王,再三阻攔與吾,介時自有報應給你,勿謂言之不預!!”
這蛟龍自集境大地,一路跨越何止億萬萬海域,已經耗費了不少時日。
如若他在苦境之外,再度空耗時日,到時荀少彧要是逃了,這一份責任他可承擔不起。
那一頭孽龍本事不怎麼樣,但身懷太古毒龍、上古孽龍兩大血脈,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就是一尊半步大神通的分量,也有一些不及。
此刻,一人一龍屹立於汪洋之上,道果級數的恐怖交鋒,一道道氣機與神意的激烈碰撞,無不震動著方圓數十萬裡海域。
兩大道果級數的爭鋒,輕描淡寫間一道道天災異象爆發,一道道雷霆奔騰如天龍,雷光噴吐天地,致使天地一如白晝之極。
帝隨象冷淡道:“勿謂言之不預?這話要是從祖龍口中說出來,老子二話不說立刻就走,可是從你這條小蛇口裡說出來,還差一點火候。”
證就人王道果的帝隨象,一身法力何其恐怖,在人族大運加身之後,一舉一動帶著一絲大神通者之威,真要是認真動起手來,蛟覆海縱然是龍種中的佼佼者,在帝隨象的手中也走不過幾招。
蛟覆海在道果級數中,絕對不是一個弱者,但要與帝隨象這等堪稱一族柱石的人物相比,還是要上差一些的。
苦境之外,海浪滔天席卷萬重巨浪;苦境之內,蒼茫大地一派平靜。
…………
呂都,掖庭!
甘泉宮之中,荀少彧麵色凝重,身著錦繡華服,腰間佩戴著吳刀。
一旁重杵、聞淵明二人躬立,看著荀少彧的身影,神色欲言又止。
這二位一個是朝中太宰,一個是內庭總監,可謂是荀少彧身旁一內一外的兩大臂膀。
能讓這他們二人心生遲疑的事,著實是太少太少了。
聞淵明朝中第一人的地位暫且不說,隻是重杵這一位內庭總監的分量,就連呂國夫人也不能無視。隻這一份曆經數朝內庭沉浮,還尤自不倒的本事,就不是誰都能有的。
可是,就是以聞淵明、重杵久經磨礪的城府,一想到荀少彧與他們二人說的話,還是讓他們二人有些猶豫不定。
對於荀少彧舍一國之君權柄,遠走苦境大地之外的舉動,讓二人有著一股莫名的恐慌,甚至是足無措之感。
一國國君之位何其之重,得享天地氣運加身,荀少彧能在不到三十的歲數,一路證就天人不死之道,也是多有身懷一國大運之故。
須知,這世間不乏多有活了幾千載,而一世不得天人大道的人物。
若非是大運在身,荀少彧何以隻用了不到三十載,就站在了他人一生為之奮鬥的終點上。
荀少彧能果斷放手權柄,讓聞淵明輔佐呂國夫人監國,不失為一大魄力。
望著荀少彧的背影,雖然早已知道荀少彧注意已定,聞淵明還是堅持問道:“君侯,此行當真無可避免?”
老太師沉聲道:“現今國事繁瑣,一旦沒了您鎮壓國勢,朝野人心不穩,或許會鬨出不小的亂子。”
與其說現今的呂國,需要荀少彧坐鎮,還不如說現在的呂國,就需要荀少彧這般強權的君主鎮壓。
無論在外的國事,還是在內的軍政,聞淵明雖然自己也能處理,可是名不正言不順,還是讓老太師頗為顧忌的。
“劫數將至,硬抗是抗不得的!”
荀少彧負手而立,看向聞淵明,道:“寡人在證道之時,誅殺的那一頭孽龍,其血脈來曆可不簡單。倘若龍族要是非讓寡人償命,人族的大能者,是不會下死力,力保寡人的。”
內監重杵勸道:“君侯,或許人族大能者會出手保下您,您乃少年英才,為當世雄主之一,未來道果有望,人族的幾位大能者定不會舍棄您的。”
荀少彧默然了一會兒,度步徘徊了片刻,搖頭道:“寡人不可能將希望,都寄托在人族大能者的身上。所謂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在龍族咄咄逼人之下,誰知道人族大能者是何態度?”
“而且,以吾天人不死身的修行,在苦境之中證就道果的機會,何其的渺茫?”
荀少彧微微握拳,道:“苦境廣大,天人之道就是天花板上限,證得道果的機會,有也幾乎沒有。寡人不妨遊曆其他三境,以期求取道果之機。”
聞淵明沉聲,道:“君侯此言在理,可是國不可一日無君,現在豫州的局勢如此,一時間也離不開君侯的坐鎮,是否暫緩行程?待到處理完鄭國之事,再出行業不遲。”
“龍族不會給寡人太多的時間的,留給寡人的時間不多了。必須要儘快出行,不然恐有不測之禍。”荀少彧淡淡一笑,氣度沉凝一片,道:“朝中有宰父坐鎮,寡人便放心了!”
固然道果級數的人物,有著蒙蔽天機中能為,但荀少彧先天祖竅那一方石鏡,曾經是先天奇珍之列,有著一絲先天神妙之能,讓荀少彧對於危機感應極為熾烈。
荀少彧明確的感覺到,這已是他脫身的最佳時機,再如此的拖延下去,機會稍縱即逝。
“君侯……”
太師聞淵明作為五朝老臣,又是呂國夫人的外祖,值得荀少彧的信任,交托朝政之事。
而在荀少彧遠遁苦境之後,在朝中群臣之中,也就隻有聞淵明一人,有資格、有能力把握朝政,輔佐呂國夫人監國。
荀少彧平靜道:“爾等,毋須擔心寡人安危,以寡人一身天人武道,在道、集、滅三境之中,就是進取不足,但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
“寡人暫離呂國之後,會將仁道湛盧劍、周天封神榜,這兩大寶物,留在國都淩煙閣供奉,承受呂國國運洗煉,為呂國最後底蘊。”
他徐徐道:“國都四方之地,足足有八座封神金台拱立,三大鎮國道兵作為依仗,除非吾呂國氣數已儘,不然呂國當自保無虞。”
聞淵明躬身道:“君侯之意已決,臣請君侯帶上仁道湛盧劍,以這一口第四品神兵之威,護持己身周全。”
“仁道湛盧是寡人留給呂國的鎮國神兵,呂國有此神兵坐鎮,一定程度上能讓其他諸侯忌憚,不敢輕易威脅國都安危。”
荀少彧決然道:“以事不容再議,寡人自有決斷。”
仁道湛盧劍雖是第四品神兵,但其消耗的可是國運,稍有不慎動搖一國根基。當初與大夏龍雀刀一戰,就已讓呂國消耗了三成的國運。
在荀少彧沒有證就道果,足以掌握這一口絕世神兵之前,這一口仁道湛盧劍對荀少彧有害無益。
見著荀少彧神態堅決,聞淵明二人躬身應聲:“諾!”
荀少彧沉吟了一刻,囑咐道:“夫人誕下公子之後,由夫人垂簾聽政,八載不易國政。到時寡人若還未回朝,寡人自行退位,可由公子嗣承君位。”
聞淵明聞言色變,勸道:“君侯三思,”
“這已是寡人思量再三的結果了,”荀少彧歎息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想必八年之後,寡人的公子也該長成,該試著讓他接觸一下朝政了。”
“那時,寡人若是沒回來,還望宰父多多輔佐幼君!”
這也是荀少彧一番良苦用心,自家兒子尚未出世,就是出生了也是懵懵懂懂,難以真正執掌國君權柄,更難以動搖幾位上卿與司琳琅的權位。隻要時日一長,少不得一場母子爭權。
與其來日紛爭,還不如現在就定準備完善。
當然,荀少彧從來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不是沒想過等著兒子出世後,再來個殺母存子。
可是時不我待,心中若有若無的警兆愈發的明顯,自家又需要倚靠聞淵明的威望、司氏一脈的人脈,來輔佐無德無望的幼君。
因此,荀少彧才沒將這一想法付諸實際,可是對於幼君能否掌握呂國權柄,荀少彧心裡實在是存疑。
隻能讓司琅嬛垂簾聽政,再定下八載傳位的詔書,或許能讓一些人心存畏懼。
隻要一日聽不到荀少彧的音訊,誰知道荀少彧幾時回返國都。
聞淵明、重杵二人伏身,道:“臣等,定不負君侯所托,保扶江山社稷不失。”
“如此,寡人也就放心了!”荀少彧眸光微微一動,手掌自腰間的吳刀刀柄上鬆了一下。
荀少彧不緊不慢走出甘泉宮,也不顧身後的聞淵明、重杵二人。
他遙遙看向身後宮室,嘴角浮現一抹笑意:“此去經年,不知他日再歸之時,又是何等的境況!”
荀少彧這一去,對於呂國並無多少不放心之處。
朝政雖有風波,但聞淵明、重杵二人一外一內,都足以將其平息。
龍族就是再凶蠻,也不敢動輒毀城滅國。隻要他遠走他方,不讓龍族抓到痕跡。
任是龍族再強再橫,也隻能看著呂國乾瞪眼,不敢輕舉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