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會盟眾籌
呂都南陽的一舉一動,都備受著豫州諸侯們的關注。
尤其蠻人之災初平,呂國國力損耗頗重,國人人心思安。
在這等情況下,但凡生出一丁點兒的動靜,國人亦能將其擴大成無數。
何況是作為呂國政治、軍事、經濟中心的南陽,本就備受豫州眾諸侯的矚目,一絲風吹草動的動靜,都會讓不少人為之揣摩。
而且,南陽形勢的糟糕發展,在一定程度上衝散了呂國大勝的喜悅。荀太常率兵屠戮伏牛山,將百裡山野化為焦土之舉,個中帶來的負麵影響,亦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消逝的。
因為呂國事出頻繁,鄭、宋二國乃至豫州諸侯們,都將目光放在了呂國的身上,更是讓呂國負重前行,需要分出部分心力。
公邸正堂中,荀少彧坐在公案前,緩然看著一份自南陽傳來的邸報,神色間頗為凝重。
一名名臣僚屬吏在正堂間,以左右文武而立,數十、上百位僚屬齊聚一堂,靜靜等待著荀少彧的開口。
“共氏餘孽作亂,南陽也不平靜啊!”荀少彧輕輕一歎,手指敲擊在公案上,神情晦澀莫名。
公案上的這一份邸報文書,可是三千裡加急下,跑死了幾匹飛龍寶駒,方才呈在了他的案前。
畢竟,隻要是國都南陽之事,哪怕隻是一件搓爾小事,也不該將其等閒視之。
何況共氏上承霸王,更與某尊上古戰神人物,有著千絲萬縷的密切關係,可謂是真正曆經古老的顯赫門庭。若非一著事敗,霸王為秉承天地氣運的殷天子,以五龍分屍鎮於五方,也不會淪落到今時的地步。
隻是共氏再如何淪落,也是傳承了幾萬載的龐然大物,以荀氏八百載的積累,怕是不足以讓共氏忌憚。
隻要共氏願意消耗上古底蘊,平掉一個底蘊不過千載的諸侯,還是可以辦到的。縱然呂國也不是軟骨頭,想要一口吞掉呂國的基業,共氏的家底最少要消耗一半以上,但這股子威懾力卻是實打實的。
而隻是荀氏一份子的荀少彧,麵對南陽都要謹慎再三,又有何資格不重視共氏的威脅。
上陽朝沉吟半晌,道:“主君,共氏雖不知為何頻頻窺伺南陽,但荀太常率道兵鎮壓了共淵,無疑是徹底撕破了最後一塊遮羞布,那些共氏餘孽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啊!”
“他們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就是因為南陽邑底下的那位,也不會輕易舍棄的。”荀少彧心頭默然想著,隻是他並未說出來而已,手掌徐徐研磨著公案,心頭思緒百轉千回。
他昔年在燁庭時,曾經吞噬了一頭白虎元神,以白虎元神的底蘊,為他鑄就了一副【脫胎換骨】的先天根骨,也得到了許多殘破不全的上古密辛。
隻是因為當時他武道初入門徑,上古密辛根本不是當時的他可以染指的,故此當時暗自按耐了下去。
然而,如今的荀少彧今非昔比,肉身臻達【金剛不壞】之境,可謂這一方俗世紅塵中的頂尖人物,已然有著資格深入的接觸上古密辛了。
他心中思量著:“白虎就是為了霸王的殘軀,才隻身陷入了燁庭的,可見妖族與霸王……亦或共氏的關係不一般。”
“隻可惜,縱然所謂的霸王、戰神如何了得,亦都是爭奪帝位的失敗者。隻是那種層次的爭鬥,距離吾還是太過遙遠,非是吾現在所能理解,或許有朝一日證就天人道果,方能窺見天地一角真容。”
見著荀少彧凝重的神色,正堂中的僚屬們也都沉默不語,這些僚屬至多不過宗師級數,還不夠資格接觸上古密辛。
上陽朝語氣低沉,道:“主君,共氏餘孽再如何氣焰囂張,也撼不動呂國千載基業,不要說豫州諸侯不允,就是高居天子之尊的……那一位,也不會允許呂國受創。隻要殷天子當國當朝,任他共氏如何強勢,也是休想複辟。主君倘些擔憂南陽安危,不妨上表文侯請奏一二,也可彰顯主君心意。”
“上陽先生這話,卻是老成持重之言。”
“不過,南陽近來事變頻頻,讓吾如何不擔憂。呂國若是一株參天大樹,吾上蔡就是寄生其上的藤蔓,雖然藤蔓離開了大樹的庇佑,也能獨自生存下來。”荀少彧幽幽說道:“但是,失去了養分的藤蔓,就算能真正獨立出去,不受到以往根係牽連的,又能有幾個?”
“南陽雖約束著上蔡的發展,但與此同時何嘗不是一個遮天大傘,讓吾上蔡毋需擔憂其他諸侯的威脅啊!”
看著堂中僚屬們猶自不知南陽境況的凶險,荀少彧緩緩閉上雙目,緩緩說著:“不過,這也是個機會,南陽一時半刻難以掣肘吾上蔡,正是吾上蔡鼎定南方的機遇。”
“共氏覬覦南陽,將南陽荀氏的手腳給束縛了,君父的注意力也會大多分散在共氏上。如此一來,合該吾大展宏圖,壓服南呂諸大夫,徹底成就自身的大勢。”
荀少彧撫摸著邸報,眸光冰寒森冷,略顯單薄的嘴唇,勾勒出一點輕微弧度。
在這一份邸報之前,還有一份加急邸報,讓荀少彧知道文侯已經敕封三位兄長為上大夫,並給三個兄長分彆劃出了一片封邑,作為那三個兄長的根基。
對比他以往的艱難處境,還是讓荀少彧心頭本能的升起幾許不滿。
世界就是如此的現實,他費儘心機的爭取,才有了上蔡此時的基業。而他那三個兄長卻不需要任何危險,就能輕易得到荀少彧一心向往的一切。
這個中的差彆,若非荀少彧心性磨練過人,怕是也會忍不住升起怨憤。
荀少彧慢悠悠的念叨著:“留給吾的時間,看來是真的不多了。”
這三個兄長的分量,可是與公子賀全然不同,公子賀哪怕是嫡子,但他年紀與荀少彧相仿,固然有著一身的絕頂天賦,卻到底沒有完全開拓出來,沒有打到自身的極限,還不放在荀少彧的眼裡。
而那三個兄長就截然不同了,先不提他們早就收攬了一批班底,還有他們各自的深厚背景。單憑著這些年他們暗地裡積蓄下來的勢力,就遠不是公子賀所能比的了。
如今他們又有了一塊自己的封邑,簡直就是如魚得水一般,威脅增加了何止數十倍,讓荀少彧也不能再輕視這三個兄長的威脅。
常雲光驚愕道:“主君的意思是?”
堂中的眾僚屬,還以為荀少彧是因為南陽動蕩,而心憂呂國未來的局勢。隻是荀少彧突兀開口,其攻擊性十足的話語,著實讓所有僚屬心頭不由一動,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荀少彧眸子閃爍,道:“怎麼,此時的南陽無暇他顧,周邊一眾大夫又群龍無首,吾作為國君之子,就不能相助一二?”
這確實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一個壯大上蔡力量的好機會!
趁著此刻南陽自顧不暇,根本沒有精力阻止上蔡的動作,隻要他們乾得乾淨利索,讓南陽方麵無話可說。他們未嘗不能一口吞下南方數十家武功大夫,將淵水以下的萬裡疆域一並納入掌中,一舉成為呂國南方的實際主人。
就算是日後,南陽燁庭平息了共氏動亂,但麵對已經吃下了‘大肥肉’,已然壯大起來的上蔡,最多隻能訓斥一番,而無法讓上蔡吐出到手的好處。
一位僚屬開口道:“主君,周邊幾家大夫,除了寥寥可數的硬骨頭,其他的人都是可以輕易拿捏之輩。隻要尋一能言善辯之高士,說服那些畏懼主君的大夫不過輕而易舉,到時萬裡南方呂國舍君其誰。”
畢竟,有著硬骨頭的武功大夫,除了寥寥可數的那幾位,基本死在了蠻人入侵的大戰上。而就是因為難啃的骨頭少了,所以動兵壓人就成了下策中的下策,還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故此,以勢壓人才是上策,不著一絲煙火氣息,卻又是近乎於無懈可擊。
…………
五原邑,地處上蔡西南,是呂國南方大夫中,較為有勢力的一位。
雖然五原封邑並不大,隻有三四百裡方圓的封土,但其中的黔首百姓都比較富裕,因此在呂國南方稱得上小有名望的。
隻是,經過了一場慘烈戰火的洗禮,城高牆堅的五原城邑早已破敗不堪。往日蠻人肆虐留下的交戰痕跡,猶自留在五原這一片土地上。
五原大夫觥垣疇站在高大的邑牆上,俊朗的麵龐上帶著痛苦之色,看著下方神色麻木的百姓黔首,身旁幾名精悍的兵卒左右侍候著。
“何至如此,百姓困頓,民生艱難啊!”
觥垣疇呆呆的看著眼前民生凋敝的城關,年過半百之年,身為第八代五原大夫的他。對於五原這一片土地的感情,是其他人所不能理解的。親眼看著本來興盛的邑城,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被戰亂的因素凋零至此,其中的感受滋味當真是一言難儘。
這是南方封邑的常態,在南方一眾武功大夫中,除了荀少彧一個勝利者外,其他的武功大夫都是輸家中的一員。
他們這些武功大夫的唯一區彆,就隻有輸多輸少而已。
蠻人劫掠了他們大部分的積累,而荀少彧又半路截胡,將蠻人的收獲大半收入了囊中。
而失去了家族多年的積累,幾個武功大夫就連生存都成了問題,一具兵器鎧甲的保養就是不輕的負擔,何況數百、上千具鎧甲的負擔著實不輕。
對於現在處境困頓的封邑大夫們而言,隻要能挺過現在這個時候,以後的處境就能強上不少。
“主君,上蔡使者求見!”一名侍從上前,躬身對著觥垣疇說道。
觥垣疇微微一愣,念叨了一句:“上蔡使者,哪裡來的上蔡……使者?”
一提到上蔡,觥垣疇本能的就有股怒氣,但荀少彧勢力強橫之極,若非顧及南陽燁庭,以他這樣的封邑大夫,恐怕要終日戰戰兢兢了。
“……”
觥垣疇閉目思量了一番,直覺告訴他,所謂的上蔡使者絕對是來者不善。
隻是他也沒有資格拒絕一位上大夫,更何況他現在也沒有這份實力去拒絕。
“請……”
觥垣疇一揮衣袖,道:“請那個使者上來,不要怠慢了他。”
侍從低聲應諾後,轉身離去了片刻。
不一會兒,身旁跟著一位俊秀男子,亦步亦趨的踏上城邑。
這一位俊秀漢子身形挺拔,每一步的踏出都如尺子丈量了一般,帶著分毫不差的規矩感。
俊秀男子道:“上蔡人氏伯臾,見過五原大夫。”
五原大夫上下打量了一下伯臾,道:“都說上蔡與蠻地相鄰,看來果是沾染了蠻地的性情,少有出類拔猝的英雄人物出世,隻有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兒嗎?”
“五原大夫明鑒,正是因為伯臾的乳臭未乾,方能襯托出大夫五原的弱小。”
伯臾柔生道:“而且,呂國南方眾諸侯之中,似大夫一般實力的,還真是少見。伯臾不才,在上蔡群僚中吾不如者多矣。可能正是因為如此,才會讓伯臾出使五原。”
聽著這話,五原大夫老臉一黑,怒哼道:“來啊……送客……”
兩個虎背熊腰的甲兵,一左一右的按著伯臾的肩胛骨,但是伯臾麵上反而冷笑不止,任由兩個甲兵拖著。
看著伯臾自持甚高的模樣,五原大夫思慮了一下,伸手喊住甲兵,道:“慢著……”
他先是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伯臾的音容相貌,沉聲問道:“不知上蔡大夫遣使者來此,有何事要與我說?”
他固然厭煩伯臾的張狂意氣,但上蔡這個龐然大物就在眼前,若非自持有著支持,伯臾也不會如此的平靜。
“吾家主君廣邀封邑大夫,在上蔡吳回關前設宴款待,五原大夫切勿了時辰。”
這一句話對於觥垣疇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般,就連這位五原大夫都難以保持平靜。
“這怎麼可能……”
“設宴款待……他要在吳回關前,大宴所有的封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