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橫縱連橫
嗚!
嗚!
嗚!
一個個精壯甲士,身著牛皮小甲,佩刀矗立城牆,腮幫高高鼓起,吹響牛皮號角。
兵戈齊備,弓開弩張,一名名甲士矗立城門兩側,高達數十丈的城牆,猶如一頭猙獰巨獸,盤臥於南蔡大地。
一顆顆青蔥綠柳,栽種在湯邑城門前,搖拽著的綠色嫩芽,帶著濃濃的春色。
如今之湯邑,已非荀少彧數載前,所看到的那般衰敗。經過荀少彧,這幾載治理,闔邑麵貌煥然一新。
金剛石揉煉米漿,壘成的邑城牆體,一絲絲暗淡烏金,自牆體表麵不住流過。
壘築的整整齊齊的城牆,周匝打磨刨光,猶似明鏡一般。
打磨刨光的牆體,堪稱飛鳥不落,非是頂尖大高手一般攀騰,尋常修道人也要望牆空歎。
荀少彧攥著馬鞭,騎胯著黑龍駒,一千二百【黑翼】騎兵,旌旗一一展開。俱然肅然無聲,默默跟隨在他的身後。
城門之前,上陽朝神情冷峻,身畔一眾文武,皆是湯邑頂梁、基石,等待著主君凱旋。
踏——
踏——
黑龍駒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觀望,隻有一道道重重的馬蹄聲。
而且,縱覽【黑翼】全軍,這馬蹄聲都猶似一聲,仿佛炸雷一般。
這就是荀少彧,以三載心血,煉就的百戰強軍。
深得兵家三味,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隻觀其軍容,就知其鼎盛之勢!
上陽朝迎身上前,稽首施禮,道:“山人上陽朝,恭迎主君……萬勝金安!”
“……恭迎主君,萬勝金安!!”
一眾僚屬伏身跪地,額頭觸磕地麵。
“……恭迎主君,萬勝金安!”
數千大軍頓然喧囂,轟然應喝。
荀少彧勒緊韁繩,一手輕撫腰間佩刀,開口道:“諸君,毋需多禮。”
他話語之間,氣脈悠長之極,聽在眾人耳中,猶自似疾風驟雨,有雨滴磐石之感。
上陽朝躬身,道:“上下尊卑,禮樂製之,山人無敢望耶?”
聞言,荀少彧微微頷首,這上陽朝自丹水受挫之後,就徹底投身南蔡,不在是一介閒散之人。
憑著積年威望,與證就元神的強橫實力。上陽朝在荀少彧一眾麾下中,簡直如魚得水。
如今,更是位居中府左車之位,是南蔡大夫府,不可缺少的三架馬車之一。
“最重要的,還是這廝識時務、知進退、不斂權、懂得失。”
荀少彧心思轉動,對上陽朝這個中府左車,愈發的滿意了。
三百裡南蔡,看似彈丸一般。但這其中亦有上下尊卑,更有主從之彆。
宛若一方小小諸侯,除了需受呂國管轄束縛之外,封邑大夫執兵役、稅賦、攻伐、征討之責。
自古君臣之道,皆為君臣相適,上下相宜。
而那些不知進退,不明得失的臣子,少不得要被一一淘汰掉。這也是大凡忠臣,不一定能得一善忠;而國之佞臣,卻多為壽終正寢之故。
畢竟,既懂得揣摩君王心思,又有實乾能力的僚屬,著實太少太少,可謂百中無一。
“中府右車,何在?”
荀少彧環視眾僚,開口問道。
中府右車者,湯邑三架馬車之一,執掌湯邑三千戰卒。
一青年僚屬踏步上前,厲聲道:“主君……那常雲光,聞主君歸邑,反之避而不見,視主君威權,如若無物……”
荀少彧溫和,道:“好了……”
“常雲光者,大將才具,非同一般之才也!得雲光之效,是吾之大幸,當信之重之。不過為些許少事罷了,毋須糾纏不休。”
荀少彧不悅的訓斥著,讓周匝諸多僚屬,無不戰戰兢兢,心懷忐忑。
這湯邑三架馬車,由位置高低而論,有中府左車上陽朝,中府中車諸渝行,中府右車常雲光。
這三架馬車,可謂掌握湯邑軍、政、內,三班大權,涉及上上下下,不可計數之人。
“喏!”
這青年心頭一寒,緊忙閉口不言。
上陽朝道:“常雲右車,近來巡視邊戎,想必是其他幾位大夫,有了甚麼變化。”
荀少彧舉止不怒自威,雖斥責之意寥寥,也讓極多人誠惶誠恐,不能自己。
在這個時候,也隻有這一位中府左車,能平撫眾多僚臣之心。
荀少彧對於上陽朝的心思,自然看得明白,於是也不做多言。在一眾文武僚屬的跟隨中,渡步踏入城邑。
此時的湯邑,曆經荀少彧,三載苦心治理。
赫然建起一間間民居,並以東、西、南、北,四方四象格局,中央則為官邸之地。
一間間青磚黑瓦的屋舍,一如列陣以待的兵卒,橫縱排列的整整齊齊,似乎四四方方的豆腐塊兒一般。
看著街道兩側的黎庶百姓,荀少彧眸光一閃。
“今時的湯縣,有一萬二千三戶,估約四萬人口。”
“可惜,吾南蔡地處偏遠,有東、西、北三道縱橫交叉,想要招攬人口、發展壯大,真是談何容易。”
荀少彧有大野心,但這一切的前提,還是要有著一個,能實現自家野心的依憑。
而這一方南蔡之地,就是他實現野心的開始。
“若真想納入流民,開荒入籍,那三人就是一道不折不扣的障礙。他們是不會眼看著吾,如此順利的蠶食周邊,進而壯大的。”
“或許,現在的他們,也該按耐不住了!”
荀少彧遙遙望向北方,似有狼煙升騰。
…………
北蔡,
邯邑!
華美的官邸,一個個婀娜嬌兒,娉婷美妙身姿,柔軟的腰肢,挺翹圓潤。
荀少賀麵帶醉意,搖頭晃腦的看著堂中,散發糜爛氣息的歌舞。
他頭戴金冠,身著黑紋袞袍,腰間纏著金紐玉帶,俊秀的麵龐,似有一絲陰唳之色。
荀少賀仰頭舉杯,杯盞中的酒水,紛紛灑落。
一壇壇陳年老酒,被他還不吝惜灑在地上,不時酒香升起,彌漫在大堂之中。
“好酒……好酒……”
荀少賀拍手,一臉朦朦朧朧的醉意,就連腳步都有些踉踉蹌蹌。
“咕嚕……咕嚕……”
他大口喝著,嘴角滿溢出的酒液,順著嘴角留了下來。
大量的酒香,有若實質一般,令人流連忘返。
荀少賀一邊看著新編的曲目,一邊小口小口的‘滋滋’品者。
碰——
一名嬌弱的美婢,正搖擺著衣裙,腳下一時不穩,竟然摔倒在地。
極為巧合的,踢翻了荀少賀身畔,擺著的一壇佳釀。
這壇子泥封的壇口,登時碎裂開來,數道深淺不一的裂痕,小股小股的酒水,很快溢流了滿地。
看著仍舊流淌酒水的泥壇,大堂中的所有美婢,美眸都睜得極大,檀口微微張開,玉腿不由得顫抖。
荀少賀性情狷狂、暴戾,動輒傷人性命,在南陽燁庭之時,就因此而風平極差。
如今他執掌一邑,生殺予奪由心,幾萬黎庶在握,也是隨心所欲,肆無忌憚。
高興了,要殺人慶祝;心情惡劣,也要殺人來宣泄。
可謂是十足的暴君姿態,令人除了恐懼,不做第二感想。
噗——
這女婢滿臉驚惶,不住的磕頭叩首,不一會就腦殼青紫,但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停頓,生怕荀少賀一怒之下,自己的小命不保。
當然,這美婢的心思,荀少賀也懶得猜測。
荀少賀懶洋洋的道:“來啊……”
北邑作為蔡地,最為富庶的一地,就是人口數量,也是南蔡的十數倍。
故而府邸中的兵甲,都極為精銳的甲士。
“在,”
四、五名兵甲進們,恭聲道。
“拉下去,”
荀少賀輕聲道:“讓她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拉下去……把她的小鼻子,給我削下來,讓她長長記性。”
這般殘忍的話語,荀少賀似無所覺,臉上掛著笑意。隻是靠著主位上,就讓人頭皮發麻。
“喏,”
不顧美婢的哭嚎,幾名甲士架著美婢遠去。
一會兒功夫,就聽著外麵,遠遠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這美婢之下場,已經可想而知
荀少賀嘿然一笑,笑中混雜著數之不儘的嘲諷。
“尚遏兄不請自來,可非君子做為,不知,有何貴乾乎?”
倏然,荀少賀看向一旁陰影,瞳孔染上一抹血紅。
“哈哈哈……不請自來之人,少賀賢侄,毋怪……毋怪……”
這是一尊少年,但眉宇間的雍容,以及談吐中的桀驁,似是兩個極端,令人心生悸動。
“荀尚遏!”
荀少賀眸光閃動,在這蔡地封邑中,能叫他一聲‘賢侄’的,也隻有這一位了。
大宗傅荀太庸幼子,東蔡大夫荀尚遏!
唯有那一位,能稍稍占一下他的便宜,還能囫圇著全身而退。
荀尚遏麵目張揚,也是個飛揚跋扈,無法無天的主。
有著那位大宗傅荀太庸一日,這不過區區千裡蔡地,荀尚遏橫行無忌。
“小叔父……”
荀少賀‘親切’的喊著,若非他牙齒咬的嘣嘣響,可能這一副表情,真能讓人信服三分。
“乖啦……乖啦……”
荀尚遏抱胸,誌得意滿的應著,毫不顧忌荀少賀滿含殺意的眼神。
荀少賀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強自笑著:“不知,小叔父駕臨,吾這邯邑,真乃蓬蓽生輝也!”
荀尚遏年齡雖於荀少賀一般,但輩分卻是荀少賀的叔伯。
而且,還是一尊大宗師親子,親舊關係脈絡,錯綜複雜難辨。就連荀少賀這等渾人,也不敢小覷半分。
“你知道就好,”
荀尚遏大笑:“這可是你說的,隻要你不攆我,我這個東蔡大夫,隻得厚顏承受了。”
這荀尚遏,也曾是蔡地少主,在蔡地的內外關係,都能疏通方向,影響力不容忽視。
荀少賀笑意一僵,道:“小叔父此來,該不是單單與吾敘舊的吧!”
荀尚遏哈哈一笑:“聰明!”
“吾此來一遭,就是想和你談一談……關於荀少彧這小子的……”
說到荀少彧時,荀尚遏刻意停頓一瞬。看著荀少賀突變的臉色,嘖嘖稱奇起來。
“是他?”
荀少賀蹙眉,眉宇中閃過幾分不耐。
“莫非,是那小子自己挺不住,想要找小叔父做說客,讓我放他一馬?”
不要看南蔡兵盛,荀少彧今非昔比,勢力一日強過一日。
但北蔡之地橫跨呂國交界,直麵南蔡三百裡。
其地理位置,正好堵塞了南蔡進出呂國之路。與呂國國內的聯係日漸減少,讓荀少彧不得招攬人手。甚至有時荀少賀,還會趁機劫殺一些流亡蔡地的百姓。
可以說,此番北蔡一角,可謂遏製住了南蔡咽喉要道,讓南蔡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
“賢侄誤會了……你可真是大大的冤枉我了。”
荀尚遏笑道:“吾此次前來,可不是當什麼說客的。”
“咱也有自知之明,不會插手到你們間利益之爭,也不敢插進去。誰知道,這周圍有沒有文侯的眼線,會不會打草驚蛇。”
荀少賀笑容愈冷,道:“君父是何等人物,哪裡會將視線,一直放在這廢物身上。”
二人彼此間的唇槍舌劍,又試探了一番各自的底線,這才漸漸收斂脾性。
良久,荀少賀蹙著眉,對視著這個小叔父,歎息了一聲。
“看來,小叔父圖謀不小,正要放眼整個蔡地啊!”
“你不也是如此?一個北蔡大夫的位置,滿足不了你的野心吧?”
二人間的話不言而喻,代表著他們各自的心懷野望。
“荀少彧的湯邑太紮眼了,這幾年屠戮蠻人,可謂盆滿缽滿,值得令人警惕。”
“他練兵、聚民、造兵,還不都是為了統一蔡地,而做的最後準備?”
荀少賀淡淡開口:“木秀於林,自取滅亡爾!他既然有這個心思,來當這出頭鳥,就要有付出代價的準備。”
“還不如,你我聯合一處,共同瓜分了南蔡的基本盤,把他直接送回燁庭。”
荀尚遏嘴角一翹,他們若是真心聯合,無疑是打破了蔡地數年的平淡。
不經曆一場大流血、大殺戮,哪裡能一舉擊潰南蔡。
“不過,咱們也能調轉大軍,先亡南蔡,後覆西蔡。”
“把這兩個競爭對手,都踢到一邊,你我二分蔡地資源。有了蔡地大氣運,你我未必不能踏破藩籬。”
“到時,再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