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一敗塗地
火光衝天,喊殺不住!
東、西、南、北四城,皆有兵戈鏗鏘交鳴。
這幾家大戶蓄養的甲兵,幾乎比是縣中正兵數倍。一經發作而起,一柄柄刀口明晃晃的,猶有絲絲煞氣席卷。
縣衙門前,王二爺率著麾下縣兵,將這縣衙圍個密不透風。
一簇簇火把照著,縣兵們套著一件紙甲,手握長槍、樸刀,個個威風凜凜。
“亂賊謀害縣令,占據衙門大堂。吾等撥亂反正,斬殺亂賊!'”
“斬殺亂賊!!”
八百縣兵大聲怒吼,兵戈氣機凜冽,割得肌膚刺痛。
看著這般氣象,王二爺頗為自得。有著八百兵馬在握,王二爺的權勢,才有著保障。
“抬上來……”
王二爺一揮手,就有數名縣兵抬著幾口箱子,落在縣兵們的眼前。
“……打開!”
啪!啪!啪!
一口口箱子大開,一枚枚金錠,擺得整整齊齊,明晃晃的金色,刺得縣兵們眼睛發熱,心跳加速。
王二爺怒吼著:“眾軍,與吾打破縣衙,為縣令大人報仇。”
大成王朝畢竟是正統,就是頹勢初顯,江南亂軍頻生。王二爺也得抬著,這一麵大旗不放。
雖說王二爺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但其表麵功夫,他也是必須要做的。
不少縣兵喉嚨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喊聲高出數分:“報仇,”
對著這些明晃晃的金錠,縣兵們哪個不心跳眼紅。
彆說是報仇了,就是恩將仇報,這些縣兵也會樂嗬嗬的。
“攻!”
王二爺自袖口,掏出一柄令旗,令旗狠狠揮下。
一名名兵甲戰意高昂,高舉著樸刀、長槍,瘋一般湧向縣衙門口。
噔!噔!噔!
數十架油木弩弓,弓弦崩得緊緊的,咻咻咻的弓弦震動,狼牙倒勾的箭頭,一一釘在門前。
“殺……”
…………
縣衙,大堂!
縣令許師文一臉驚惶,呆呆扶案而坐。
“王家反了!”
“王家反了!!”
失了對八百縣兵的掌握,對許師文而言,可是非常致命的。
師爺換了一身戎裝,攥著一柄樸刀,神情夾雜數分驚怖。
幾十個公人紛紛抽刀,都看著縣太爺,想看看縣太爺的反應。
許師文猶自不信:“王家,為何會突然動手?”
王家掌著兵權,在太平年間自然無礙,但一朝有動亂起來,這就很要人命了。
“王家擅動,又有八百縣兵,莫非千裡大堤潰於蟻穴爾?”
師爺躬身一禮,道:“太爺,王家妄自起兵,您是不是暫且避一避?”
“避?”
這一言驚醒夢中人,許師文赫然搖頭,道:“避不得了,避不得了……”
“王家老二起兵,直指本官的官邸,看得還不是本官身上的大義名分?”
許師文長長歎了一口氣,長劍徐徐出鞘。
“他這是要本官去死啊!”
隻有得了大義名分,將其他大戶打入反賊亂軍,王家照樣是當陽三大家。甚至胃口大一些,借機吞並其他二家,做這當陽第一家,也未必沒有可能。
轟——
縣衙大門洞開,喊殺似海浪一般熾烈。
“本官,死也要死的體麵。”
許師文幽幽開口,攥著劍柄的手,青筋暴突而起。
“走,跟本官見一見王老二,本官輸也要輸的起。”
許師文話音剛落,一陣陣簌簌作響,驀然連成一片。
“許縣令,不用你來找某家,某家自己來了。”
密集的腳步聲,王縣尉雄壯的身軀,魁梧高大的體型,顯得異常顯眼。
王縣尉不似王圓和一般,他大兄體型富態臃腫,而這位王縣尉,則是軍伍出身,精明強乾之極。
“有什麼話,你就一並說了吧。”
王縣尉哼了一聲,壯碩魁梧的身軀,鋼針一般的虯髯,帶著粗礦豪邁的氣魄。
許師文悲愴一笑:“王老二啊,王老二,成王敗寇……本官今日,落得如此下場,你王老二可是功莫大焉。”
王縣尉淡淡道:“亂賊當道,本官亦不得不如此為之。”
“常家勾結亂匪,縱兵劫掠,驚擾縣中。吾王氏起兵,鎮壓亂軍,然……縣令大人為亂軍所害,吾王氏不行遺憾爾。”
許師文身子一晃,聽著王縣尉紅口白牙,心裡雌黃之語,幾乎肝膽欲裂。
“好……好得很,成者王侯,敗者寇賊。本官在冥土看著你王家,如何飛黃騰達。”
“本官等著,本官等著……”
許師文橫劍貼著脖頸,一絲絲血流溢出。
“老爺啊……”
師爺手腳顫抖,眼睜睜看著許師文,當場拔劍自刎,悲呼。
王縣尉寒聲,道:“殺……一個不留……”
他說罷之後,當即轉身就走。
數十支弩箭,貫穿了這些公人們的胸口,一道道血漿噴出,鮮血流滿地麵。
王縣尉看著月色愈發暗淡,道:“成王,敗寇……”
“今夜,最大的贏家,必然會是吾王家。”
王家占據縣衙,擁八百縣兵,又有本家二百甲兵,足足一千兵甲在握。
這占據的優勢,不是一般的大。
…………
紀家老宅!
紀業營踏步疾行,一名名彪形大漢,跟在紀業營的身後,麵目猙獰可怖。
他嘴角泛著冷笑:“兩家都好大排場!”
“常家、薛家、羊家、李家,這些大戶反噬,也不容小覷。”
一彪形漢子粗聲,道:“老爺,咱們已經控製了四門,四門兵甲俱全,無論哪家占了上風,吾家都立於不敗之地。”
四門在握,任意一家都不能忽視紀家的作用,也不會有人,能忽視紀家的存在。
“哈哈哈……”紀業營暢然大笑,蒲扇般的大手,拍在這彪形漢子的肩膀上。
“好,好個不敗之地……”
紀業營笑道:“劉老三莽撞,王胖子陰毒,這二人無論誰成了大勢,都有吾紀家一席之地。”
“但……這其中,唯獨不能李、羊諸家,占了這上風。”
“看著吧……王胖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沒幾人會是王胖子對手。讓手下的人馬,都精細著點兒,不要出了披露。”
“是……老爺……您就瞧好吧!”
此時,東、西、南、北四門,皆有兵甲聚集。
五十兵甲據守,尋常數百甲攻襲,都要付出慘重代價。
紀家三爺紀業餘,衣甲俱帶,腰跨佩刀,目露冰冷。
“這是唱的哪一出,是東風破,還是三國亂?”
紀業餘嗤笑一聲,站在牆頭,下方的景象,近乎一目了然。
火把高舉,映襯著一片火紅,人影棟棟間,刀口寒光爍爍。
紀家的心思,便是穩坐釣魚台,坐山觀虎鬥。
三大家固然同氣連枝,但也不乏有小心思。
如今劉、王兩家悍然下場,刀兵已經相見,紀家何能獨善其身。
…………
縣中各方,犬牙交錯,幾方勢力混戰!
而陽世之中的血戰,陰世亦有大戰興起。
此世之人,身死卻非是終結,還有著陰世冥土,再享一時繁華。
故而,縣中大戶祭祀祖先,四時三牲九禮,從來都是即時獻上,甚至還不乏有血祭者,以供祖先維持己身位格。
不似神道,更似鬼道的家族祭祀,造就了這些不類神祗,但有一般神祗之能的祖靈。
一尊尊祖靈綻放靈光,揮灑點點流光,淡淡白氣沸騰而起,一個個祖先靈,撼動著茫茫陰世。
“王老鬼……哈哈哈……你也有今日,當年你的不可一世呢?”
“殺……”
十數尊祖靈出力,化出一方靈境,轟然砸下虛空。
這靈境是為魂魄居所,容納於冥土陰世,類比一般的洞天福地,卻有比真正的洞天福地,來得脆弱的多。
但十幾家大戶,短則上百年,多則數百年的積累下,族靈何其之多。這族靈一一化入靈境之中,讓這靈境在冥土的重量,幾有一座山嶽之重。
“幾個土崩瓦狗,當年若不是跪在老夫腳下,搖尾乞憐,老夫早就把你們燉了……還敢在老夫麵前放肆,你們也配?”
王氏祖靈老當益壯,磅礴的鬼氣翻騰,伸手一拳轟出,其力量本質中,赫然帶著一縷赤紅之意,壓向虛幻朦朧的靈境。
轟——
幾大祖靈紛紛出手,施展自身本命鬼術,一道道鬼術鋒芒畢露,在靈境的加持下,攪動著方圓千裡的冥土大地。
轟——隆隆隆——
一道道強大的攻伐之音,在諸位祖靈手中迸發。
尋常的遊魂野鬼,在祖靈們的餘波下,全無幸免之理,紛紛鬼體崩潰,尖銳的哀嚎著。
兩方祖靈大打出手,王氏、劉氏、紀氏三大祖靈,不吝聯手之下,鬼術轟然暴發,衝擊的冥土大地層層崩塌。
因為陰世不比陽世,陽世由物質構成,先天堅固不壞。
這陰世冥土,是以精神虛無衍生,天生本質較比陽世,何止差了千百萬數。就是陽世的一道陽和之風,落入陰世當中,都可能有天塌地陷之禍。
在陽世一道普普通通的五雷法,在陰世就有炸翻一重冥土的力量。
十幾位祖靈的爭鋒,鬼術的碰撞。讓淡淡白氣衍化靈境,在一次一次碰撞中,靈境破碎不堪。
這些祖靈們,承受族人香火,雖無神職權柄在身,但卻都有神性,簡直堪為一方鬼王之選。
“王老鬼,你也不要掙紮了,王家氣數已儘,就該吾常氏當興。”
常氏祖靈麵帶森白鬼紋,鬼氣凜凜,陰氣蓬勃。
這十幾家祖靈中,並沒有李家的祖靈。
畢竟,李家老祖位列第一判官,位高權重,豈會看得上自家香火。
故而三大家之衰,雖有李家的痕跡,但十幾家祖靈中,卻不見李氏祖靈,而以常氏祖靈為首。
“常家,不過是李家的狗,也配與老夫並列?”
王氏祖靈嘿嘿冷笑,揮手一劃,一道墨黑色的鬼氣,隱含絲絲鬼泣纏繞。
常氏老祖大怒:“哼……沒了縣君支持,老夫看你還能嘴硬幾時。”
常氏老祖說罷,登時化作一道流光,墨綠色的光芒,深邃且又淒涼,與王氏老祖糾纏在一起。
…………
劉家老宅,
屍橫滿地,血流漂櫓!
常忌腳下踏著一具屍首,一名名常氏甲兵,持刀包圍著劉介明,和剩餘的幾名劉氏甲兵們。
“劉介明……跪下受負,老子保你不死。”
常忌持刀,刀口有些卷刃,看著狼狽的劉介明,一臉的狷狂。
“常忌……妄想……”
劉介明滿布絕望,杵刀半蹲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儼然油儘燈枯。
“老子就是站著死,也絕不跪著生。”
劉介明狠聲道:“你常家好啊……竟敢藏匿軍中弩箭,老子輸的不冤,你夠狠!”
藏匿軍中弩箭,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雖然縣中大戶,也都偷著藏了一兩架,但似是常家這般數量,是萬萬不能的。
劉介明看著對麵一架架弩弓張開,粗粗一覽就有七、八十。
就是這些弩弓,讓劉家甲士們毫無還手之力,幾番輪射之後,殺了大半甲士。
雖然,劉家甲士身上有薄甲,能阻擋一下刀劍的劈砍,卻擋不得矛尖、弩箭的穿刺。
“唉……”
常忌輕歎,道:“劉兄放心,老弟不會讓你走得孤單。”
“你這一家老小,兄弟我都會讓你團圓的……”
“你……出局了!”
常忌幽幽一笑,自袖中掏出一張白絹,輕輕的擦拭著,刀口上殘留的血跡。
“你敢……”
“你……”
劉介明怒急攻心,一口黑血吐出。
“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常忌蹙眉,搖了搖頭道:“老子當然敢,”
“你就看著老子,殺你全家,滅你九族。就要你眼睜睜看著,老子如何殺你全家。”
“一個不留……老弱婦孺,老子不想看到一個劉家人。”
一卷白絹帶著血跡,順著常忌的手指飄落。
“殺……”
常家甲兵們似瘋了一般,湧入劉家內宅。
劉介明驚怒交加,剛要開口說話,一道刀光已然劃過咽喉,一道血霧灑出。
“呃……呃……”
看著猶自不甘的劉介明,常忌笑道:“當年你們劉家,不也是這麼乾的?”
“一報還一報,老子常家隻是把當年,你們乾的事,再重複一遍而已。”
“當年,你們劉家也是這麼絕的。”
常忌對著的劉介明屍體,輕聲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