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真形五嶽
大魏,莊帝十八載,八月初三。
太師忽日勒,親率大軍十五萬,揮軍直指益州。
益州震怖!
天下十三州,益州沃土千裡,自古即為天下糧倉,有‘天府之國’的美稱。
一直以來,都是突勒人嚴密掌控之地。
‘民以食為天’,一直都是各朝各代,顛之不破的道理!
隻是兵過如梳,賊過如籬!
益州千裡沃土之名,早就在這五載連綿大旱之下,名不符實。
饑民流亡無數,屍骸凍骨遍野,這諾大的益州,十室九空,千裡無雞鳴。
除了一些偏遠地區,還傷能勉強存活之外。
這益州十三府數十縣,都宛如死城一般,百姓黎民如行屍走肉。
大魏朝廷,在此的掌控力度,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削弱。
如若不然,袁黑閥也不可能,在這大魏朝廷嚴密掌握之地,揭竿而起,興起風浪。
天下宋人,苦魏久矣!
…………
益州,靖遠府,太嶽山。
太嶽山,山高千丈,陡壁孤峰,雄峙於靖遠府西北,是益州有數的高山名嶽。
雖世人常言,‘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此山陡峭懸崖,景致秀美,怪石嶙峋,古木參天。
此時月上柳梢,一道人站在雲峰之上,眺望遠方,碧海青天,雲霄滾動,說不出的壯闊,道不儘的恢弘。
“掌門師兄……”
此時,一身著杏黃道袍,頭發披散,腳踏草履的中年道人,似疾似徐,步伐交錯,隱約帶著風聲而來。
眨眼間,這杏黃道人,就來到了,這位掌門師兄的身前。
“唉……”
這位掌門師兄,身著淡青道袍,與山間雲中混成一色,終於漏出頹廢之色。
“師弟啊……師兄此遭,是不是真的錯了?”
他靜靜的看著自家師弟,眸間隱隱含漏著一絲悔意。
這杏黃道人聞言,沉默著,久久不語。
無論對錯,事已至此,也沒了轉圜餘地。
太嶽山下,突勒人的五千精兵,將四處下山要道,嚴密把守,宗門存亡就在此刻。
現在再說什麼埋怨的話語,又有何用?
不要看他們這些真人道行,在世人眼中呼風喚雨,戲耍水火,被尊為‘陸地神仙’。
但這道家真人,依舊脫不開肉體凡胎的掣肘。
隻要在軍中,兵甲百人,就可圍殺真人。
甚至軍中大將,武力強橫,血魄陽剛,也可壓製真人道業。
五千精兵乾將,就足以攻破,這傳承數百載的道門大宗。
“貧道自三十年前始,掌握宗門大權,就立誌要大興道脈。為此不惜臥薪嘗膽,曲意逢迎州府上下,又與綠林草莽結交,在益州實力、勢力,日漸壯大。”
掌門師兄輕聲,呢喃著過往。
“貧道知道,貧道的一些想法、做法,讓諸位師弟多有不認同。但是貧道想要壯大宗門,想要讓吾道脈昌盛,想要……成為天下第一道脈啊!”
“所以不得不如此,不得不如此……想吾太嶽宗,始建前宋,太嶽祖師於太嶽山中遇仙,傳下三卷《顯密金丹寶錄》,證就真人功果,才有吾太嶽宗三百載傳承。”
“雖然吾太嶽宗,也位列天下大宗,但……吾就不是甘心啊!”
看著神容忽然猙獰的掌門師兄,杏黃道人嘴邊諾諾許久,依舊沒有出聲。
太嶽宗,遭遇這等滅頂之災,已然讓這位往日裡,道骨仙風的掌門人,接近崩潰。
一輩子的‘夢’,就這般殘破不堪。
讓他的心神也劇烈動搖,幾乎道心破碎,法域不存,再也保不住真人道業。
“哈哈哈……沒想到,沒想到,吾親選的潛龍……袁黑閥,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外強中乾,愚蠢透頂,漢東一戰而沒。天下爭龍,似假似真,不成則死。”
這道人臉上似哭似笑,伸手拉著杏黃道人的手臂。
杏黃道人的眸子散布著不少血絲,水霧醞釀,良久哽咽道:“師兄……我們沒有輸,我們……還有再度起複的機會。”
“隻要師兄,帶著宗門至寶,五嶽真形圖,突出重圍,我們……太嶽宗,就沒有輸的徹底。”
杏黃道人話音哽咽,已然有著淡淡的絕望。
“對……對……沒有輸!”
然而掌門人卻沒有聽出這一縷絕望,喃喃自語著:“吾蒼鬆,還沒有輸……”
過一會兒後,蒼鬆的心智稍顯清明。
他緊緊的捏著杏黃道人的手臂,說道:“師弟,我們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是……是……”
杏黃道人安撫著情緒激動的蒼鬆道人,不住附和。
“蒼木師弟……”
驀然,蒼鬆冷靜下來,神態也沒有了先前的癲狂。
蒼木,正是杏黃道人的道號。
看著忽然平靜的蒼鬆,蒼木不知為何,心中湧起悸動:“師……師兄……”
“你說的對,我們還有機會。”
蒼鬆沉聲說道,目光少有的冷靜讓蒼木愕然。
隻見蒼鬆,自道袍中掏出一枚銅紐印,大約有拇指肚一般大小。
他手指輕輕摩偕著,良久之後,才頗為不舍的按在蒼木的手心上,
“拿著……”
蒼鬆低聲囑咐著:“從此以後,你就是太嶽道宗的掌門人,這…就是太嶽宗的掌門信物,也是吾太嶽宗五嶽真形圖的本來麵目。從此,你就要肩負起,太嶽道宗的傳承重任。”
五嶽真形圖,一直由太嶽道宗掌門人掌管,既是掌門人信物,也是道宗至寶之物,一直秘而不宣,就是道宗子弟,也少又見過其真麵目者。
誰又能想象的到,一直以‘圖’稱呼的‘五嶽真形圖’,反而是這麼一枚不起眼的‘銅紐印’。
神物自晦,不外如是。
“師兄……這……不可啊……”
蒼木道人驚慌的想要跪下,卻被蒼鬆一把拉住。
“我是不行了……我陷入的太深,太深了……因果牽連下,免不得一死。”
說道此處,蒼鬆道人嘴角抽搐。
身死道消……並不可怕!
隻是在經曆過一次爭龍之後,蒼鬆才知道。
為什麼扶龍庭,乃是修行第一功,但依舊沒有多少道脈,願意摻合這其中,反而避之唯恐不及。
這裡麵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啊!
什麼天意如刀,天網恢恢,這特麼都是一個個深坑啊!
而且,還都是掉裡麵,爬都爬不出來的那種,
修道人都是精通望氣,精明通透之輩,明了天地氣運,自然事事都以氣運變遷為謀算。
結果……那個袁黑閥,在蒼鬆眼中,氣運不可謂是不厚重的益州潛龍種子。
天生異象,背生龍鱗,帝王相貌……
這些袁黑閥全部具備,一度讓蒼鬆產生了‘爭龍’不過如此的錯覺,
但是……
在漢東府一戰之後,蒼鬆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袁黑閥,什麼特麼的潛龍種子,都是錯覺,錯覺!
未戰先怯,竟然帶著家眷,以及心腹部將,棄城逃之夭夭。
讓忽日勒的十五萬大軍,沒有折損一兵一卒,就拿下了西益重鎮漢東府,順便還誅滅了袁黑閥的九族血脈。
對於袁黑閥的智商,蒼鬆已經感到了深深的絕望。
當初怎麼就瞎眼,選了這麼個玩意兒……這是蒼鬆,每次午夜夢回,想的最多的一個問題。
“不過……你卻死不得啊……”
蒼鬆將五嶽真形圖,用力的按在蒼木手上,語重心長說道:“宗門之中,真人道業者,唯你我二人,其餘師弟師妹,都隻有煉師修行,不堪大用。”
“現今大軍圍山,就是真正的仙家在此,也不敢阻撓大軍煞氣,何況吾等真人道功,豈能抗衡大軍圍剿。”
“為今之計,隻有師弟帶著至寶五嶽真形圖,逃出重圍,遠離益州,不,最好是遠離中原是非之地,遠赴漠北,塞外,乃至海外都可”
“隻要忍耐三五十載,這腥檀朝廷,必定分崩離析。當有真龍應命,再開新朝。”
“到時候,修養百餘載,吾太嶽宗,又當恢複往日盛況。”
蒼鬆道人此時的思路,異常清晰,或許是回光返照一般,臉上泛起紅暈。
“師兄……師兄……”
蒼木道人越聽,心中愈發驚慌。
眼看蒼鬆道人愈發瘋癲,急忙想要掙脫蒼鬆道人,去尋找幾位師弟師妹。
隻是蒼鬆道人乾瘦如柴的臂膀,今時卻分外有力,牢牢的拉著蒼木道人的胳膊。
“聽我說……聽我說……你一定要跑出去……跑出去……從現在開始,你的這條命,已經不單單屬於你的。而是屬於太嶽宗上下六十三人,共同用血,換回來的。”
蒼鬆道人說道最後,仰天長嘯。
這一聲長嘯,不但震驚太嶽群山,也讓太嶽山下,帶領突勒兵甲,困守山道的長春道長老,大感不妙。
這位長老,也是真人道行,心血來潮之下,害怕徒生變故。
故而連忙命令,這五千軍士,強攻太嶽山。
一時間,太嶽山下,響起一片喊殺聲。
轟!
蒼鬆道人這一聲長嘯,徹底打破了山上與山下,那微弱的平衡。
而站在蒼鬆道人身旁的蒼木道人,在這一聲長嘯起時,就被內含的磅礴真力,生生震暈了去。
當然,這也是他沒有防備蒼鬆,驀然下手有關。
要不然,都是真人道行,修為上的差距,怎麼會如此駭人?
隻見一道道山石裂痕突顯,在這太嶽山絕頂,縱橫交錯。
一道狹窄的隧道路,倏然於一方怪石之下,驟然成型,漸漸歸於穩定。最後形成一條深邃的,隻能容納一人通過的隧道縫隙。
世人皆知太嶽宗,以移山之法,冠絕當代。
然而卻不知,太嶽祖師遇仙之時,傳授的僅僅是金丹妙要,超凡脫俗,玉液還丹的根本法門,不以法術神通見長。
但太嶽宗,三百載以降,還是有驚才絕豔之輩,觀摩太嶽山,領悟其中韻味,開辟出太嶽宗的攻伐大術。
更有先見之明者,將山中隧道相連,在這太嶽山中,開辟出一通幽小徑,
隻有特定的法術,才能在這太嶽絕頂上,觸發這條‘退路’。
“太嶽驚神法……”
蒼鬆道人喃喃自語,一絲絲灰敗之氣在他瞳孔處,不住閃現。
“師弟啊……一路好走,吾太嶽宗經卷道書,你是無法帶走了,還好你在門中,也得授兩卷《顯密金丹寶錄》,最後一卷……嘿嘿,失傳,也就失傳了吧!”